六十四、此起彼伏
在把盏谈笑间,宴席终是进入了高潮阶段。传膳的内侍在此时呈上了御膳房特制巨型团圆中秋月饼,直径约有一丈,由十几个内侍一同托举着,一出现,顿时引起了一片惊呼赞叹之声,太后也乐的呵呵直笑,她身旁的低龄皇孙们更是雀跃不已。 太后兴高采烈的召见了提出巨型月饼设想以及监督完成的尚书内省女官正五品尚食,细细的问了月饼的制作过程,从特制大锅、蒸笼、灶台到所用上的食材馅料、人手厨役一一过问。 这尚食口才也是相当的好,把制作月饼的过程说的如同说书般精彩绝伦,更有些特意加入的跌宕起伏,给月饼的制作添上了一分传奇之色,听的太后着了迷,连连称奇,妃嫔宫眷们也都时笑时叹,热闹不已。 随后,太后才亲自主持分起了月饼,在场妃嫔宫眷人人有份,象征着团圆,就连离开的郑淑仪,都有皇后特意安排送去了一份。只是当场切分的月饼多少总略有尺寸大小,而这一点,却又被赋予了其它的含义,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宫眷们暗中的比拼较劲了,凡事能得到略微比她人大一些的,都无不得意非凡,好似太后与皇帝的眷顾也与月饼一般,更多了她人些许。 太后当然不会注意到这些小把戏,只为这热闹欢腾的场面而连连点头,很是满意且享受的神情,她甚至高兴的开口与皇帝、皇后说道:“这才有个家的样子嘛!这宫里,着实大的慌了,平日里这些个人一散了,来回也见不到几个,无趣的紧,也是时候该再多添些人气了。吾儿,明年开春,就让媳妇儿给cao办cao办,弄个采选什么的,也好充实内庭,让老身也多些的孙儿可以承欢膝下,让咱们周家又多子多福,岂不美哉!” 太后的这一句话音并不响亮,可是近前的妃嫔宫眷们都听了个大概,心中无不各做念想,面色微变,正喜笑颜开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正打算奉承太后的话语噎在了喉咙里,附和言笑的更是敛声屏气,一时间,太后、皇帝周遭,有些不合时宜的静的诡异,只剩下较远处还没得信,而谈笑声不绝传来。 凌非心底对于这个老太婆真是有了一种无力之感,敢情她眼中除了孙儿就没有其他了,连自己的儿子都当做了播种机器,欲让他开足了马力加班加点造人不成! 皇帝似乎对太后忽然如此提出而有些意外,但极快的就敛去了,淡笑着回太后:“母亲,采选乃是举国大事,劳民耗时,眼下燕朝新立,百废待兴,筹办采选,怕还未是时机。母亲若觉得宫里空荡了,便让皇后再给慈寿宫添些人手,平日里也多把她们召集到近前服侍,栒儿、榄儿、楦儿都远未到进学年龄,母亲也可经常让他们的母妃把他们送到你老身边承欢。” 皇帝好像并没有被太后的提出的美人计冲昏了头脑,难得的没有顺着太后的意思答应。落在下面妃嫔的眼中,好歹人人都心中都略微松了一松。 “哼,我老太婆只是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国事大政,别拿这些搪塞于我!栒儿、榄儿、楦儿虽讨人喜,可都还是一二岁的幼子,连话都说不利索,大多数时候都在呼呼大睡!你这做爹的也真是的,像楷儿还那么小,正是如要疼爱呵护的年纪,就早早的把他给送去进学,天还没亮便要早起不说,平日里课业还如此繁重,连陪伴我这老太婆的时候都给占去了大半!”太后很是不满,嘀嘀咕咕的更是念起来没完。 又是只有皇后出来打了个圆场:“母亲,皇上为国事殚精竭虑,这等内庭之事,便交与媳妇吧,媳妇自会与皇上商议一番,定给母亲一个满意的答复,母亲看可好?” 太后这才点了点头,皇后笑盈盈的与皇上对视了一眼,皇上略微点了点头,便也如此模棱两可的应下,又转了话头,不再继续。 宴席至此,终是告一段落,夜已略深,太后精神不济,便在皇帝、皇后、太子等的陪伴护送下,往慈寿宫回了,连张章也跟随着皇后同往了,席间又只余下了一干妃嫔宫眷,倒也少了顾忌,加上酒意正浓,又有灯谜、大戏等丰富多彩的活动,因而比先前更是热闹了一倍有余,处处是推杯换盏、调笑言谈之声,只是笑语之中,大多若有若无的与采选一事有了联系,有人下定决心定要赶在新人入宫前先争得皇帝的垂怜,也有人动起了身边人的念头,打算联合起来,一同与还未成定数的新人较劲比拼,等等,人人心中各自有各自的计较,不一而足。 凌非倒是对采选一点儿也没有上心,反而觉得若是宫里人添了,新人不绝,那皇帝更是不会留意她了,对她来说应该算是件好事。 随着皇帝、太后等的离去,她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今夜除了再见皇帝给她带来的两次心有余悸外,好在妃嫔们并没有刻意寻她的事端,看来对于冷落于偏僻逸云宫的她,已然没了多少兴趣。 此时,整个内庭所有女子心中记挂的那位皇帝已离去,甚至今夜都不会再回到天乾宫就寝了,便有部分宫眷心中无了盼头,也被采选一事扫了兴致,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席。 早已不耐烦的凌非,借此找了个机会,向在场位份最高的贵妃告了声罪,又与淑妃、容妃一一行礼拜别。贵妃很干脆的应了,倒是淑妃略感兴趣的说了一句:“谨妃meimei也曾习武?” 凌非略感尴尬,只勉强道:“算不得习武,不过是幼时玩闹罢了,如今已记得不甚清楚了。”
淑妃似乎有些失望,客套了一句便也没有再提了。 凌非的离开,更没有引起其余宫眷的注意,多少也因为她没有立即出了天乾宫宫门,而是在秋绾的指引下,先入了特意为赴宴妃嫔们备下的临时作休憩梳妆的东庑房中的一间,似乎看起来只是临时离席罢了。 只因为凌非干坐了大半夜,随波逐流的略作跟风掩饰外,她也不与人相谈劝酒,只是一直研究着不断呈上的菜式,可是肚里却早被早先离开逸云宫前吃下的那几个月饼填的满满了,自然吃不下大鱼大rou,倒是把汤水羹肴一类用了极多,终于下腹坠涨,等不及回逸云宫了。 她毕竟也是个挂名皇妃,待遇自然比低阶宫人要好上极多,连休憩的屋子都是单独一间,里面各种用具摆设一一齐备。 天乾宫前广场极大,在这里,虽然还未出了天乾宫,却也离中心热闹喧哗有了一段距离,关上了门扉,听的都有些遥远的感觉。 凌非又小饮了香甜可口的桂花佳酿,安静了下来便感觉到有些微醺,方便更衣后,又略微打理收拾了妆扮,喝了几口早已备下的醒酒汤,靠在榻上闭目养神,略做歇息。 秋绾则在服侍了一番后,思及凌非提前离席,等候在月弘门外的随侍来不及准备,直接往了,怕是要干等上一会,正巧利用这个间隙,出了庑房,寻人去给他们提前送口信了。 凌非独自在屋里小坐片刻,虽觉得醒酒汤似乎并没有多大作用,头依然有些昏沉,但是精神却意外的好,加上宴席上又一直席地跪坐,腿也酸麻了,便起身慢慢的在屋里踱步,顺便有一眼每一眼的瞧着摆设。天乾宫东、西庑房平日里虽只是大多提供给为皇帝日常服侍的宫人所用,但毕竟也是紧挨着天乾宫,似乎在这里,就与皇帝极为近了;凌非轻触着摆设,不知是否是酒意使然,虽知绝不可能,却依然忍不住猜想皇帝是否也曾使用过这些器物,或是与她一般,只是不经意间偶尔经过或是随意的触碰到。 她也有些懊恼自己的莫名其妙的情绪,只是那张相同的面孔给她的感受太过复杂了,如果那人不是皇帝,她定然会想方设法的与之相识往来,也好一尽思乡之情,只是这周元却是她无力、也不敢触及的,心中不免彷徨。 就在她沉湎于情绪之间,在一室的悄然无声以及远方依稀的欢笑丝竹之声之间,忽然有声不大却无法忽视的女子说话声传入了她耳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