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娘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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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是柳氏一辈子都没有去过的地方,那里供奉着林家祖先的牌位,地藏王菩萨的神像,她是妾侍,身份寒微,没有资格进入里面跪拜,所以每年的家祭,所有人忙得团团转,唯独她在屋子里绣花。 谁能想到她第一次被允许进去,却是听到了自己老爷的死讯,这一刻,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在林旋儿的搀扶下,慢慢走回屋子里,为什么她就是伤心不已,为什么她就是不能忍住眼泪,她知道,现在女儿没有了父亲,自己才是她的支柱,若是她再这样柔弱无力,女儿更改如何害怕,她有些心疼地看着林旋儿,心里也没了主意。 刚入房门,便看到门口小厮走过来,身后带了一个男人走进来,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林英之的贴身侍卫,一个铮铮的铁汉子却已是涕泪交零、泣不成声,一见了柳氏便怅然叹道:“安烈有负重托!” 柳氏忙扶住他,气急攻心,痛哭不止,两人只是相顾垂泪,过了大半日才幽幽地叹道:“此非你一人之力能够回天!” 柳安烈用力擦拭了自己的泪水,才又道:“宝丫头,老爷率军大退倭寇,退守营地,忽接皇上密函,已有戚姓将军前往更替,所命老爷班师回朝,老爷这才休书一封,告知家小,五日后即回,谁料想当日夜间,倭寇令jian民、细作所引,冲入我军中帐中,竟似无人之地,我军俱无防备,只是人仰马翻,我于城郊饮马归来,只见帐中一片火光,四处尸骸,再往老爷帐中查看,已是四处血迹斑斑,所有尸骸竟无一套完整,彼时发现便发现老爷常服支离破碎,卧于碎尸之间!” 柳氏听完,不得一声哭泣便即刻便晕厥了过去。 林旋儿素知父亲武艺高强,却也听过他提起倭寇善用长剑,出入于无形,定然是双拳难敌四手,沉沉一叹,泪也止不住流下了,早已知他死得其所,如此惨烈场景却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要说只是今日听到的母亲,就连她听了也觉惊惧。 明瑞家的登时吓出一声冷汗,连忙将柳氏扶入房中,慌慌张张就要去请家医,林旋儿将她拦下,皱眉道:“不必了,你且去看着,我送了舅舅便进来。” 明瑞家的看她说得笃定,便也不再强硬,只是仍旧苦了一张脸,擦着眼泪进去了。 “旋姑娘,我在你父亲床榻之下找到的汗巾,他无事之时常常拿出来翻看的,这是你母亲做的,请代为向你母亲转告我的歉意,无法带回老爷,只能带回老爷的汗巾。”他从怀中掏出一条白棉穗子汗巾,上面的确是母亲的绣工,颜色十分清雅,花色亦是松柏,只是却已被割破了一指宽的口子,上面的血迹虽然已经干涸,血迹凝固成赭色,却仍旧是骇人。 柳安烈是自己的亲舅舅,母亲柳氏的亲弟弟,唯庶妾之亲不为亲,也不列入家谱,现如今他悲怆不已,却也不能以亲人身份祭奠,只有怅然离去。 林旋儿心中悲戚,握紧了手中的汗巾,连忙追上前去,轻轻唤了一声:“舅舅。” 柳安烈转身过来,苦笑着看了她一眼,小声道:“旋儿,你父亲在时尚算清和,有他偏爱,你们母女且安然,如今你父亲殉国,你们娘俩在这林府大院之中,更应谨小慎微,若有个行差踏错,连个帮扶的人都没有,宝丫头生性软弱,你上无父兄关照,下无姊妹扶持,我们柳家人脉单薄,多个亲戚帮衬也没有,只怕今后日子你们举步维艰,可恼我这堂堂五尺男儿,却无法保护你们一成!万事唯有靠你们自己!” 林旋儿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便立刻叫住他:“舅舅此去何处?” 柳安烈摇头道:“如今老爷已去,便已是有心归隐家宅度日,原是想投军作战,杀倭寇,报仇雪恨,只是无奈报国无门,又难耐自己不过粗汉子一条,你若有事便到桥下找我就可。” “舅舅。”林旋儿想了想:“此去朝廷必将重任戚将军,你不妨投入他军中,也好一展身手。” “我既无引荐,又无长物,如何的得见这位戚将军?”林安烈犯了难。 林旋儿想了想,便又道:“你且等着。” 说完便往母亲屋跑,若没有记错的话,母亲屋里还有一个请来的翡翠送子观音,浑身通透翠绿,虽然不值当,但却也是个稀罕物件,那是父亲从缅邦带回来的,这位戚将军只道是富有,却有嫡妻素来习武,却仍无子嗣,这送子观音便正是中了她的心事。
记得曾跟魏书谣去给她问诊,求的就是一个喜脉,魏书谣直说她是血气不通,唯她知道那是先天不足,也不方便明说,便只是随了魏书谣说,那戚夫人吃了几次药,想是无效,便也再没有来过。 少顷,她便找到了那座送子观音,拿着便往外走,明瑞家的连忙过来拦了:“姑娘,这是你娘心爱之物,并非为它价值不菲,只当这是你爹爹所赠之物,你现在拿了去,恐怕她伤心欲绝,如今你爹爹又不在了······” 说到这里便轻声地抽泣起来。 林旋儿低头看看手中的送子观音,有些为难,又看了看手中的汗巾,将汗巾递给她手中,才又说:“舅舅陪伴父亲多时,如今更冒了生命危险捡回了这块汗巾,至少让我娘知道爹爹临终前也在想念她,我外祖父母皆已过世,家中独留一个舅舅,现在他有难关,不过身外之物而已,我娘应该能够想得通透。” 明瑞家的跟了柳氏数十年,素来知道她的秉性,又听了林旋儿的话,这才将收声回到柳氏床边,不在说话。 林旋儿拿了那送子观音出来,便对柳安烈道:“舅舅,这是我娘身边带着的送子观音,如今你若是投奔了这位戚将军,将来必定有所作为,不妨带上这个,戚夫人王氏定然会喜欢的。” “不!这个太贵重了,而且是你娘的心爱之物,我怎么能拿走?你现在让我投了那戚家军,我就投去,用不着这些。” 林旋儿这才幽幽叹道:“你已然一把年纪,难道果真要重头再来么?” 柳安烈又推辞了一会儿,林旋儿坚持,这才收起东西。 他前脚刚走,后脚云夫人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