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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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马车,便是陆宅。 看过里头高墙大院儿,外头一切的繁华都只不必提,陆宅也乏善可陈,但有一点倒是挺有趣,林旋儿在云岩的指引下慢慢往里头走,但却几乎不成行。 这小小的院落里挤满了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个个一脸焦灼,人人满是关切,穿得都是绫罗绸缎,富贵非常,站得险些接踵摩肩,便是一旁的廊上,站的也全是人。 云岩一头在前面走,一面悄悄转过头来,对着林旋儿挤眼睛,小声道:“你看这里那么些个大人,现在站在这里毕恭毕敬的,心里其实在想,这个贪官怎么又病了。” 林旋儿心中纳罕,陆荣泽绝对不是一般的官员! 按照云岩的说法,这里头荷叶一般挨挨挤挤站得全是官员,全都亲自来看望生了病的陆荣泽,这可就厉害了,自己的父亲是二品武将,手下也有不少武官,但即便是林敖和林齐成婚的时候也没有这样一半。 推开房门,过了穿堂,里头就安静多了,院中的石凳上坐着五六个人,云岩见了,忙问好,都称呼大人,那些人都忙起身回答,云岩也不及多话,随便客套着应了几句,只将林旋儿引入上房中。 推开房门,一股药味扑面而来,里头两个小子捧着漱盂,一个小丫头拿着扇子扇风。 灰色纱帐笼着,陆荣泽只穿着一件敞开的中衣躺在里头,不住用手挠,抬眼见来了人,又见林旋儿也在,便忙对云岩道:“都怪你这个小子多嘴,不是说不要说出去,你怎么见人就说!还让玄弟也过来了!他若来了,老太太可怎么办?” 云岩回道:“老太太正经问我,我能怎么说?难道要骗她老人家不成?她让我带了柳先生来倒好了,这都里的大夫,哪里有比她好的呢?” 陆荣泽忙将衣裳扣上,又对身边的丫头道:“快去将我的袍子拿过来。” 云岩便上前去,一把将纱帐拉开,笑道:“何苦!那么些个大人外头候着你都这样躺着,如今柳先生是自己人,身上又不好,做什么还讲究虚礼,先生不在意的!是吧?先生?” 这小子倒是能言善辩,比大爷还豪爽些,林旋儿轻声笑了一笑,便走上前,只见陆荣泽忙拉被子来掩住自己的身体,也觉有趣,便小声道:“我来为大爷诊脉。” 他一面拉住自己的衣裳,一面将手伸过来,有些难为情地道:“原是不知道你来,不然就让他们泡些好茶招待你去!” 林旋儿只轻声笑了笑,又仔细诊了一回脉。 陆荣泽病着,浑身烧得guntang,整个人飘飘忽忽,只如同烂醉一般,又如千万只蚂蚁在身上拼命啃咬,痛痒难耐,一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住用手去挠,外头的丫头小厮虽也有见过的这痘疹发作的,只不敢劝他。 当着林旋儿的面,他多少忍耐些,虽仍旧难忍,但也不好怎样,只不住地转动着身子扭来扭去,她见了,便忙从袖中掏出老太太那里讨来的药,正要说话,云岩便忙道:“这药是先生特地到老太太那里讨来的!” 陆荣泽听了,忙又谢了一回。 她便笑道:“大爷不要再如此客气了!你自己也说,咱们都是自己人,况且,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责任,有什么好谢的!若是再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 大家笑了一回,林旋儿将那药递给一旁的丫头,便道:“帮他涂抹一些止痒。” 那丫头应了便要动手,谁知陆荣泽怎么也不肯将衣裳脱下来,林旋儿正坐在前头写药方儿,只听得云岩跑过来说:“先生,你瞧瞧我们家大爷!又闹别扭了,就是不肯脱衣裳!” 林旋儿将药方拿起来递给他道:“快去抓药吧!” 云岩去了,林旋儿便走到他床前,只见他一脸无奈,便问:“这脸上身上都是,不擦药如何忍得住痒,大爷不是连媳妇儿还没娶呢,要是破了相,可就真不用娶媳妇儿了!” 一句话说得旁边的小厮和丫头都捂着嘴笑。 他也笑了,有些为难地说:“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先前也擦过一些药的,擦了反倒更痒了,我只想,横竖都这样,不如索性忍住,免得更难受!” 见她这样,林旋儿便从丫头手中将药接过来,轻声道:“既是这样,不如先试一试,现在手上擦了,如果不痒,再往脸上身上涂,如何?” 他想了一想,便是伸出手来,林旋儿便用手指捻了些药,一点点轻轻往他手上涂,一面涂,一面轻轻地吹。 陆荣泽只觉一阵酥麻清凉,愣愣地盯着她看,只见她低垂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只如一道美丽的屏障遮住了眼波,挺直的鼻梁下头,粉嫩地唇正撅起吹去,呵气如兰,轻言软语安慰,声声入耳,正是女子还不及的风情万种,顿时涨红了一张脸,只呆呆地看着她。 林旋儿见他没抽手回去,便忙着将另外一只露在外头的手也擦了,他还是呆呆地,又捻了药来,轻轻擦在他脸上。 他恍惚之间,已满脸清凉,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心狂跳不止,幸而脸上原本就发烧,看不住涨红了,又见林旋儿打量自己,忙将脸埋下去,掩饰自己的失态。 众人都只顾着看他脸上的痘子,并不曾留心他的表情,林旋儿见他并不抗拒,便将手中的药交给身边的丫头道:“帮他都擦了,我出去煎药去!” 那丫头点头应了,一个小厮忙上前道:“先生跟我来!” 林旋儿走了两步,又看了看屋里所有的窗户都关着,还拉上了帘子,便对身后的小厮吩咐道:“病人本来就发闷,再这样关着屋子,更是不见天日了,快些儿将帘子拉开,窗户都开着,通风才好!” 小厮应了,便立刻动手去开。 云岩果然机灵,不等林旋儿去煎药,便将药送了过来,口中只道:“先生,说来倒也奇怪了,你开的这方子里头都是好吃的东西,什么风干的栗子、新鲜的芫荽、去皮的荸荠还有胡萝卜,但看起来怎么加在一起味道怎么就怪怪的呢?” 林旋儿探头过去瞥了一眼,哑然失笑,云岩是将锅里所有的药材都连汤带渣放在倒在一个碗里了,便道:“我开的是药方,不是食谱,这里头的东西应当撇了,只吃药汁的!”
云岩听了,便忙端着碗儿转身出去:“我去滤了就来!” 忙叫住他问道:“你们府里没有会煎药的丫头么?” 云岩大笑道:“平日里大爷连咳嗽都没有,用不着吃药,我记得他上次吃药是三年前,因为视察河道淋了一天雨,回来就染了风寒,吃了一剂药就大好,这会子可真是受够了!还真把他这些年没有吃过药都吃了呢!” 林旋儿忙叫住他,只问道:“有刚洗净的帕子么?” 后头的丫头忙应了去找,一时拿来了递给她,林旋儿便将药倒在帕子上,将渣子滤出来,把要递给云岩,又看着陆荣泽吃了药并不再扭来扭去,知他不再浑身发痒,便也放下心来,嘱咐了一旁照顾的丫头小厮几句便跟着云岩出去。 云岩在后头笑说:“先生真是当世神医,老太太的病难不倒您,这麻烦大爷的病也难不倒您!” 林旋儿转头看他笑道:“好好照顾你们家大爷才是,用不着对我拍马屁!” 云岩咧嘴一笑,挠挠头,猛地想起来,忙道:“先生且等等我,方才大爷交代我的话还忘了呢!我去去就来!” 一面说着,一面跑到院中,躬身一直坐在园子中的那些人说了几句,只见那些人忙站起来走出去了,一时只听得外头人渐渐散去了。 云岩这才跑过来道:“方才大爷让我告诉曹大人,带着他们都回去,这些人在这里都等一天了!非得看到他才行,先生也见了大爷这样怎么见得人!” 两人一行闯过垂花门,在另一个小院中直奔东厢去,云岩一路嘴不停,用手指着那些东西一一说给林旋儿听,这是石缸,用来积水的,那是罗汉松,这是香樟。 林旋儿走马观花看了一遍,进入客院东厢房中,一应摆设十分雅致,墙上便是一副狂草,书的真是李白的《将进酒》,对面一副《骏马图》,笔法自然潇洒,泼墨大胆,前头一张炕,炕上小炕桌,摆着茗具茶碗。 她刚坐下,早有几个媳妇儿送了床褥铺垫过来,撤了炕桌,将床褥铺好。 云岩便坐在脚凳上笑道:“先生今儿个晚上我就在这服侍你吧!白露jiejie也没跟着来,你晚上要吃茶起夜也不方便,我服侍大爷惯了,说句不害臊的话,倒也比那些粗枝大叶的小丫头子们细心些,先前我出来的时候,大爷说让我来服侍你一夜,等明儿个挑个可心的丫头服侍你我再回去!” 林旋儿听了,忙推辞道:“我好生生的一个人,自己能照顾自己,大爷才需要人照顾呢!你快回去吧!好生看着,若有什么,马上到这里来叫我。” 云岩听了,倒也不推脱,只点了点头。 林旋儿放下心来,才问:“对了!那么多人都来了,为何不见三爷?他不也在都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