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历史

    听万贞儿提起这段不‘光彩’的糗往事，张君若赶紧连连讨饶，否则万贞儿该又要说她，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的云云。罗嗦之精辟，辩解之强大，叫人不得不佩服。对此，张君若只能认栽：“好拉，万娘娘，奴婢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张君若的相貌虽只能说是清秀可爱，但不知为何，她就有本事对其貌不扬的她过目难忘，印象深刻。这样的人儿，哪怕丢在几百几千号的人群堆里，也绝不怕她‘丢失’。而此刻的她说话的口气，又俨然是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着实惹人怜爱。

    万贞儿被张君若的样子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却也同时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咳....呵呵...咳...你啊.....”

    “你没事吧？”张君若见万贞儿咳得实在有点厉害，赶紧起身为她拍背顺气，待她没咳的那么严重了之后，立刻出声：“怎么忽然咳的这么厉害，我这就去宣太医来给你看看吧！”

    万贞儿闻言先是摆摆手，“咳，你倒杯水给我先。”顺了顺气后，又说道。

    “好！”张君若利索的下了床，直奔桌前为万贞儿倒了杯茶让她喝下。

    喝过茶后的万贞儿气色好多了，也不再猛咳嗽了。张君若这才放心了不少，复又问：“不如我去叫太医来给你看看？”

    “不必了，我没什么大事，只是人老了，一口气不来，这没什么。”万贞儿从来都不承认自己老了，这会却忽然象是失了精神一般的幽幽说着，并问君若：“若儿，若是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张君若被她这话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反问道：“你在胡说什么？你现在没病没灾的，皇帝老儿又对你隆宠依旧，好好的干吗说死啊死的？”

    “人故有一死，你我都很清楚这个道理，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万贞儿好像忽然执着起生死这个问题。

    “贞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怪怪的？”张君若被她严肃苍白的口气弄得全身很不自在，心里前所未有的感到恐惧，仿佛万贞儿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呵呵。”万贞儿忽然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有些平时没讲的话，忽然很想讲出来而已。”

    “什么话？”张君若快嘴的问到，问出口就后悔了。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万贞儿接下来要说的话没什么好事。

    “我今天和你说的这些话，我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万贞儿说着往床里躺了躺，让出位置来给张君若。张君若见状便又躺回万贞儿身边，静静的等候她的下文，“你不是学历史的，对明朝的历史又尤为不熟悉，有时候我很羡慕你，因为许多事情，不知道，反而是最幸福的。”万贞儿说到这里顿了顿，见君若认真的看着自己，便又继续道：“我是专攻历史的，对历史自然是清楚。尤其是对我现在这俱身体的主人的命运，三十年来我更是回味了不下数百次。你知道吗？其实我曾努力改变过我自己的命运的，但可惜，都失败了。”万贞儿凄楚的笑了笑，“我不想爱上见深，想改变历史不做他的宠妃，却偏偏爱上了。你知道吗？我甚至，当年我甚至都让孙太后为我另外指婚了，却也依旧走了上了历史的轨迹。”

    “我不想成为什么jian妃，可事情往往不是我能控制的。包括吴皇后被废，包括宫里面的那些受宠幸的宫女们被送去的堕胎药，都是一次又一次不可挽回的‘误会’。还有，哪怕我再悉心的照顾我的儿子，他还是去了......这些事情使我深刻的明白，历史的不可违背性。于是，我索性堕落了起来，既然无法改变，既然是历史的必然性，那就顺从它好了。反正是历史负我，又不是我负历史！这样，我终于变成了历史上有名的jian妃。可我，可我真的一点都不快乐。如果不是在最后的这段岁月里遇到你的话，我连我是谁，都要忘记了。”万贞儿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张君若一眼。

    张君若就这样静静的听她说着，心里很是难受。她说的没错，来到古代以后，她也明白到，许多事情真的是身不由己。象她根本就不想入宫选秀吧，结果还是逃不掉。当然这还只是小苦罢了，象贞儿这样的一步一步眼看着自己迷失了自己，是多么可悲可叹的事情啊！如果换做她穿越成万贞儿，还指不定会是什么样呢！只是，“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最后的岁月？”张君若猛的忆起这个关键字眼。

    “历史上的万贞儿再过几个月就要死了。”万贞儿平静的回答。

    “你，你骗我的吧？”张君若闻言有些语无伦次了，“不会的，一定弄错了！”

    “万贞儿是在五十八岁那年死去的，不巧的是，我今年正好五十八岁了若儿。”万贞儿的神情依旧平静，嘴角却渐渐上扬。在这个本不属于自己的年代，能有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丈夫，一个真心关心自己的好姐妹，死，有何惧怕？

    “不会的，不会的......”张君若喃喃的念着，不断的摇头。

    “我的傻若儿，别这样。我就是怕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你接受不了，才和你说这些的。另外，我很担心，我担心死了以后，宫里就再没人可以庇护你了。那些曾经受到我迫害的人，怕是要把气撒在你身上了！因此我希望你可以坚强起来，从现在开始坚强起来，适应皇宫的生活。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一直都是很有思想的孩子，只是因为有我在你身边，你多少太依赖我罢了。”万贞儿边说边坐起身来。

    张君若觉得很奇怪，她不明白为什么万贞儿要和她说这番话。需知道，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留在皇宫当中。所以，皇宫里的生存之道，除了因为贞儿在她身边她不需要去想以外，还有就是她根本从没打算要去学！思及此，君若问道：“贞儿，你不是答应要帮我出宫的么？那到时候，我又怎么会”不待君若说完，万贞儿插话道：“我和你说过的，历史上对于弘治皇帝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朱佑樘的皇后的记载是很有限的。我读过这段历史，但因为没兴趣，又过了三十年的时间，一些具体的细节我早忘了。现在的我只依稀记得那是个姓张的女子。你别忘了，你现在，就姓张！”见张君若一脸愤慨的想要反驳，万贞儿赶紧补充道：“我答应过你的事自然会做到，但我这过来人活生生的例子也是对你最好的警示！你记住，如果你真的是那位张皇后的话，无论我怎么为你安排，怎么强求的要你出宫，你都改变不了命运的！”

    “我才不管什么历史呢，是我，我就一定要改变！并且我也不让你死，我......”张君若哽咽的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别纠结于生死的问题了，或许我死了就能回未来了也说不定呢？你该为我高兴才对！何况见深，在我走后不久也会来陪伴我的，我这一世，我知足了。”万贞儿拍了拍张君若的背，道：“我也希望你能改变命运改变历史，但我怕你就好像当初的我那样，渐渐的会发现那是多么无能为力的事......其实，如果能做佑樘的妻子，也是不错的......”万贞儿试图安抚她。其实，她是知道的。她是主攻历史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未来朱佑樘皇后的身世呢？史书上明确记载着：‘孝宗孝康皇后张氏，兴济人。父峦，以乡贡入太学。母金氏，梦月入怀而生后。成化二十三年选为太子妃。’而君若穿越成为的对象，很不巧，身世就是如上记载的。只是平日里见君若反抗甚深，才不忍向她提起。可眼看她的身体越来越差，时日无多了，君若又总有一日，必须象她一样选择接受这条路。是以她才会今天借咳嗽这个当口，与她摊牌。目的就是希望能化解君若的心结，让她少碰点钉子。

    “我才不要呢！”君若知她心好，却没能忍住的喊到，“皇帝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朱见深不是很爱你么？他还不是三宫六院坐拥右抱的？我才不嫁......”万贞儿闻言赶紧捂住她的嘴，“你疯了吗？这样的话你也敢说出来？如果传了出去，连我都保不住你！”

    “恩恩。”被万贞儿这样一提醒，张君若瞬间清醒了不少，赶紧点头示意万贞儿把手放了，她快憋死了！

    万贞入这才放心的放开手来。“反正你也不一定会是那个张氏，秀女里可不只你一人姓张，别瞎紧张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张君若是很难接受自己就是未来皇后的事实了，既然如此，她也不勉强。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路的，“我只能和你说，佑樘这个皇帝，会是最特别的。具体怎么个特别法，我就不和你说了，现在与你说怕是你也不会信。反正如果你是真的张皇后，日后你自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