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投石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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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 苏白记起来了,白日梦里化身罗衣的女子,便是用着同样的眼神瞧她。如今再看此人眼中暗藏冰冷,眸转之间,隐隐带出的阴寒之气竟是如出一彻,叫苏白觉得,女子与技师就是同一个人。 她一向不会辨认错。 以前还在组织里的时候,也遇到过不少只打了一两次照面的杀手,那些杀手不仅要更换身份,还需要改头换面的整形,说白了,就是原本的脸面在出勤中暴露次数太多。即使是这样,苏白只要凝视对方的眸子,都能一眼辨认出,谁是谁。 脑海中不禁盘旋起父亲的声音:‘人的躯壳可以通过科技改变形态,唯有人的灵魂住在眼里,这是最难掩藏的弱点。当你越是熟悉一个人的眼神,无论他怎么改变,你都能从中辨认出他是谁,只有这样,你的眼睛,才算是没白长。’ 此时,台中技师谢幕挤出人群,向她走来。 苏白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走到苏白身边时,他脚步一顿,缓缓开口询问:“姑娘是第一回来这合合茶庄吧?瞧着,眼生。”明明清和之中这声音透着淡漠,却叫人仿佛置于云间,那淡漠飘渺,清和抚心。 他问的是她,一旁的摊主反倒替她回了话。 “这合合茶庄我也是常客,可我瞧着公子你,也觉眼生。” 公子轻轻一笑,却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生陌,清和之声随眸一并转向前来搭话的摊主,道:“何需诓我?你若是常客,又如何不识得傅某?” 他一言落,便有旁客帮衬,指摊主不是:“这不是城门下摆摊的穷面师嘛!难不成今日进了茶庄还没有人告诉你,这就是茶戏当今第一人,傅公子?喔,都忘了,你没钱要壶茶喝,自然众人不屑搭理你。” 苏白循声看去,说出这番酸话的,是一富态青年,年纪轻轻却养得一身膘rou,一双侧斜看来的眼中傲气凌人,且还是撅着下巴说话,纵有锦衣裹身,品茶讲究,却没有半分文雅。 摊主未曾生气,只憨笑一个,若不是红生与他交过手,也无法想象这看似庸庸碌碌的小角色竟隐藏得如此之深,更不会晓得他竟是鬼谷第一人。 不错,此人正是红生所扮,易容之术在他眼底不过信手拈来,再是容易不过。 起先红生表演茶戏时,布衣子一双眼睛就反复向他探来几回,他并未露出破绽,是笃定了他不用本门功法与内力套路,布衣子就认不出他。 方才一句话,显然是他突然靠近苏白,触及了布衣子本能的戒备,听像胡诌,实为试探。 仍有人附合:“老谷啊,傅公子在这挂牌都半年了,你说说你,连这都不知道,还来合合凑什么热闹啊?这银子不是你花得起的,快回去给自己买rou吃罢!” 此时,红生见布衣子表面装作无所事事,一双眼却又从他身上挪开,看似不经意,实则是又在人群中仔细搜寻着什么。 红生心知,骗他过了。 既能骗得了布衣子,后来的万剑宗老四就更不会意识到他的存在,毕竟他早先布下的陷阱早已收回,即便布衣子知晓他二人的存在,如今他二人已全然退步至暗处,只待两人交锋后的契机。 反观苏白,她从两客的对话中猜出,这摊主早先在这里也吃过闭门羹,旧客才如此与他“相熟”,极不欢迎他。 既然如此,这摊主为什么还要跟着来,他动机何在? 就在苏白起疑时,那清和之声再一次扬起:“来者皆是客,两位清茶满盏正温热,何来的酒劲浑语?” 这技师是在替摊主报不平?苏白一愣。 此话一出,两位极是给他面子,当即笑笑客套起来,可见这傅公子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颇高,好似这技师就是众人的偶像,自当受人追捧。 “来合合只看茶戏,不品茶香,未免可惜。”技师云淡风轻地留下一句话给苏白,人自离去,叫苏白顿时云里雾里。 小二当即上前:“小姐可要上一壶茶水?” 摇了摇头,瞧着那人渐行渐远,她再细细回味这句话,其深意除了推荐茶庄的茶水之外,再无其它。 是她认错了“目标”? 否则这引她来的人,为什么行如过客,去只匆匆。 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太多的事全都超出过去的学识范畴,人能借助半壁神器死而复生她感受过,人的魂魄躯体都可以拿去炼器练功她也听说过。 再退一步说,毕竟她也只是在“梦中”见过“她”一次,并不是现实的照面,多少掺着些玄幻迷梦的因素。 如今看来,她不得不怀疑,那牵引她来的人,也许另有其人。 顺着思维她再抬眼看向人群,不知为何,这一瞬,好似心底听见了一个陌生又亲近声音,唤了一声“苏白”,似乎源于脚下的咫尺之间,又更像是从另一个地方远远传来,叫她的心应声一窒,脑海中登时联想起的,竟是紫坠!
下一瞬,又叫她觉得,那仅是错觉。 是啊。 即便不说此物能不能通心人言,只说紫坠早已被女妖夺走,与她相隔两地,她如何听得见? 自然是错觉。 此时,那老和尚也从人群的那一头,挤了过来,一见她便问:“你怎么会来了这里?” 苏白先是盯着老和尚的眼瞧了一会,才终于开口:“我是来求医的。” 老和尚一愣,直疑:“求医?”话在嘴边,双眼却在人群中来回,只见他忽而一顿,好似瞧见了什么,才一脸正色续道:“先不说这些,这一带妖气甚重,你一个人切莫乱走乱逛。” 苏白淡淡的应了声,忽而她想起在阑夫山下四长老提起秋海棠时,这老僧曾有过异样的眼神,没准老僧是知道秋海棠行踪的。无论如何,她必须求证。 想到这,苏白说道:“此行,我必须找到秋海棠。”一双灵波满载的眸子却紧盯着老僧的眼神,仔细捕捉这一瞬的变化。 再疑:“那人…”疑语忽止。老和尚话未说完,登及恍然大悟,眼神也一变,化为复杂,却不再与苏白说真话了。 父亲曾告诫她‘如果一个人不愿意告诉你答案,你再问也是徒劳,不如试着从对方的眼神中去解读。’ 相较难以看透的四长老,比对之下,这老僧的眼睛至少能读出情绪变化,苏白确定,老僧的确知道秋海棠。可苏白不懂老僧的疑惑与顿悟究竟是想到了什么,眸再转瞬的复杂又究竟是在顾忌着什么? “这不正是上阳寺苦老吗?”正是这时一声朗朗笑音自外传来,还未见其人,先入其声,正是万剑宗四长老。 老僧转向门面,远远冲四长老打了个招呼。 只听四长老边走进来边说:“上回苦老行去匆匆,待老夫差弟子前去请却是走空不见苦老,今日怎如此巧合,竟又遇见了苦老?不若就这茶庄小坐,叙一叙旧?”说罢,话转向苏白道:“丫头,你也一起,老夫有话跟你说。” 没人注意到苏白身后那平庸至极的摊主,埋下的头此时若有若无的唇角上扬勾起,唇瓣动了动无声,却是在说四个字:原来如此。 这张面皮,笑得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