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如果说失去了什么?是一切最近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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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白一路御剑疾驰而归,就在近山谷几十里外,与她迎面而来的一个女子,唇角溢着血痕,摇摇晃晃正巧与她照面时,这女子似是受了重伤一路强撑逃离的模样,此时早已强撑不住,故而恰巧在苏白眼前自法宝上失足摔了下去。 这个高度其实不低,离地少说三四十米是有的,苏白本可以视若无睹,可早些时候那些人那些话在她心中所萌生出的嫩芽是实实在在成长着的,就在心底深处,在这一瞬,这颗嫩芽叫她顷刻间想到,若是放任这女子就这么摔下去,那昏厥的眼毫无防备的自几十米的高空坠落,必定叫九死一生。 当她理智回神时,自己早已飞身稳稳将那坠落的女子接到怀中,轻盈着地,探着脉搏。 果不其然,这女子身受重伤,脉相且还一路呈弱,足以说明内伤极重,内里实虚。 显然,不能放任不管。 可苏白却没有什么时间去耽搁,唯有自储物空间里取出几粒疗内伤极好的灵药,捻了一颗塞进了女子口中,见女子咽下,才将药瓶握在女子手心,在她半醒半迷之间说了一句:“至少相隔半个时辰再服用,每次一粒足矣,贪多不消化。”便抽身将剑一祭,继续原路赶回的心急火燎。 女子只来得及捕捉到那扬长而去清逸的白衣背影,遂后她将药瓶握紧,扶着树干撑力起身,低语了半句:“那个方向…”遂反嘲一笑,再摇了摇头:“她绝不可能是谷底几番都寻不到的苏白。”那个人,是个废柴,哪里会有这一身灵扬的气场! 仔细,原来这女子竟是那狐媚**本人。 似乎是顺着白衣背影思维飞向了更远的地方,见她将鼻一嗤。碎咒:“到底是老成精,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豁出命来也要殃及我**负如此重伤,可惜我**命不该绝,倒叫你失望了!” 几分钟后。 苏白远远便瞧见暴露于外界之中的新谷,要知道新谷素来有阵法守护,从外界是根本看不到谷底真实姿态的,那层屏障能叫谷底无论是从上还是从侧都被障眼法似的深藏,可如今却彻彻底底的暴露在外,叫她心口咯噔一下。一股莫名的不安叫她呼吸一窒,来不及多想便一头扎进谷底! 还未完全靠近,便能嗅到血腥! 甚至能从半空中看得见。一具具血染的尸体。 谷内是何等的狼藉一片? 从前那温馨的三座邻靠的屋子,此时也早已化作了废柴碎瓦! 远远,她还能听到摧林般弥漫着杀气的打斗声,这一切何尝不是超乎预料之外太多,也太过。叫她一时间只觉心是被紧紧捏住,窒得令人难以去思考,只知道飞奔来在那堆废墟之前,疯似的揭砖掀瓦,试图找到她的师傅。 一只枯老的手臂,连着血rou断在了这支倒断的木梁之下。这半截断臂她认得,是她的师傅,那袖口上双重的收边是当年翎少卿调皮弄破了的袖口。那是师傅珍视且有深刻意义的怀旧之物,也是苏白为了弥补才一针针缝合上去的,故而她不可能会认错。 这一瞬,她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耳际唯有嗡鸣。将那半截断臂紧抱怀中,慌乱的在废墟中寻找着这残躯的主人! 拨开又一根梁柱。底下压着内脏挤出一地的旧熟,是她的师傅,布衣子!命运就像是在于她开了个玩笑,前一刻给予她一个希望,然后转身又让她亲眼去目睹这个希望其实根本不存在的真实。 “师傅?”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却听见了,远远她的师叔隐隐在嘶哑的低鸣声,来自于那片催林般打斗的方向!但理智却像是断弦的琴音,怎么也连接不起来,只能看见眼前看见的,只能思考眼前知道的。 苏白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可面对眼前这五脏六腑尽露的无可救药,竟能充斥着她的视觉神经,一双眼竟忽而看得见,忽而看不见,明明未曾有风沙酌眼,却生疼。 “师傅,徒儿回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双手为何不听使唤,越是告诉自己应该冷静,越是无法抑制的颤抖着,越是想要细理这些肠脏重新放回布衣子的肚子里去,越是记不清究竟它们该在哪一个位置! “该死!”她咒骂自己的失控。 这一瞬,她想起,这个人曾是何等的狂傲,在那“仙器”争夺的算计中,宛如一尊战神,桀骜的宣告犹如人还鲜活在她脑海中,此时此刻都还在说着那一句“自今日起,你就是我布衣子独传弟子,百年之内,我定叫你名动天下!” 又仿佛在这一刻,她方才初遇这位恩师,恩师深藏不露,扮作一个世俗小摊贩,献媚的笑着,“小姐看那,左手顺数过去的第三个摊位,那个‘谷’,看到旗面没?不是我自夸……” 她从未这样的慌乱过,一双眼竟不争气的雾湿起来,更加瞧不清手中血红的内脏该往哪里塞回去。 记忆像毒蛇猛兽,肆意的侵犯着她此时寥寥无几的理智: 他教她如何修道。 他告诉她如何做人。 一点一滴,全都是从一个陌路人,逐渐走入心中的亲切… “师傅,你看,仙丹……吃下去会好起来的…”无论她怎么尝试,那一颗救命药丸却始终落不进那紧闭的咽喉。 “师傅,求你了,把它吃下去。” 她的眼前越来越昏暗,甚至开始瞧不清到底哪里是鼻,哪里才是口,只知道鼻息里尽是浓烈腥臭的血味,要将她拽回现实。 若说苏白还有寄托,便是那一点点仅靠着天真去维系的寄托。在那洪流般势不可挡的记忆刺痛着的遗憾里,她终于将那颗丹药塞进了布衣子的咽喉,小心翼翼的推动内力试图帮助布衣子去消化那一颗良药! 那仙丹在这残躯之中缓缓化开,那浓郁的灵香盖过了一切腥臭,将这残躯缓缓修复着,也让她的双眼缓缓的又恢复着正常的视觉。像是给予她一种希望的征兆一般,却不识得背后的残忍。 所谓残忍,无非是再神奇的丹药,喂与一具没有魂魄的尸身,它不过是昙花一现,当推至完美,见那面色恢复红润时,仅仅是刹那,迎来的凋零更像是将人推至云端,再狠狠推下! 一切不过一刹那! 这刚刚恢复血色生机的躯体。宛如被魔法催动的器具,一刹那便枯萎再度死去! 回到最初,回到了苏白刚拾起这残破的最初。自始至终都没有换回哪怕一丝半豪的温意,终不过是具残破的死尸。 其实这一刻,她是知道的,远远的凤鸣声好似天边的流星,划过了最后的恢弘。只是她不过是一介凡人,一个连自身都难保的小卒子,面对对她恩重如山的贵人被摧毁得残肢露肠这样的场面,她的心里根本听不进其它,甚至完全听不见自己软弱的声音:“师傅,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可回应她的并非拯救,只不过是记忆中逝者的声音:为师给你起名央石,不是叫你愚化不开。只希望你心中的道能如屹立不倒的峰峦常在中央。 这双眼,好似是为了逃避什么,顷刻间,什么都看不见了,陷入无尽的黑暗。只知道怀中越发抱紧那一具冰凉的尸身所弥漫着仙丹的余香与血腥,紧紧将自己束缚…… 不知何时。一双温暖的手,用力的掰开她紧紧束缚住自己的悔恨,剥开了她怀中早已逝去的过去,这一双眼也在此时才如重启般能看得见颜色,也才看清楚面前站着的人,是翎少卿。
一双怒极的大眼,任性的将她前后摇晃,咆哮着:“是谁?是谁杀了我娘?” 是谁杀了我娘? 翎少卿是在说师叔死了吗? 她那双空洞的眼缓缓回神,这才瞧清了周围躺着的死人,不正是御灵族特有的着装吗?那“琴音”终得搭弦续起:是御灵族人来围剿师叔! “苏白,告诉我,你来的时候,是不是我娘还在?是谁?是谁要取我娘的命!” 那窒怠的思维终于叫她想起,五叶师叔曾说过:其实身为灵兽,血脉中的联系远不是人类所能了解的,是份至死方休的羁绊,并不亚于契印。 是啊,她想起来了,如果血脉相连的灵兽,其中一位死亡,另一位必然感知。 所以,翎少卿说出这句话,就等同于真相。 “快说啊苏白,说你知道!”知道凶手是谁。 更清晰的思维运转起来,叫她终于想起,之前,她曾听见凤鸣,那是她的师叔。是的,她不止一次听见过,却被她忽略了。 也就是说,师叔的死。是她袖手旁观? 随着这个在心中升起的答案,她只觉脑海轰然炸开,面对着翎少卿愤怒的咆哮过后,转而悲痛欲绝的一头扎进了她的怀中,滔滔大哭那痛失至亲的孩子模样,她真的觉得,其实该死的人,是自己! 这孩子抽咽着在她衣襟里哭喊:“以后谁来为我炖蛇羹?谁来…给我讲故事?谁来…谁来与我…一起飞翔……她明明说过!要活到看着我娶亲、生子。骗人!都是骗人的…呜呜……娘!” 她只觉得心口像是被拧住两头,使劲的旋转挤拧着,因为此时的脑海才姗姗来迟的回忆起有师叔照顾着的岁月。 唇瓣不止一次的颤动,她想说出真相,想要告诉翎少卿,是自己没用,若是理智在之前能尚存一丝半豪,及时赶去,也许十分之一的几率,失去的仅仅会是注定远走的师傅一人,绝非等到为时已晚,叫翎少卿悲痛着声声唤“娘”。 可她的身体却再一次不听使唤,化作了木人一桩,不仅仅是动弹不得,更被清楚了自己究竟有多无用将喉口塞住,一丁点的声音,她都发不出来。 只不断的听着心底自己自责般的质问声反复的循环:你都做了什么!难道你不晓得御灵族是灵兽的天敌? 感觉到那温暖的悲凉用孱弱的双肩去颤抖着,一字一句的咬牙发誓:“我一定会报仇,一定会!”随着年幼翎鳯的誓言,苏白后肩那枚契印为之guntang。 他还说:“绝不放过!” 犹如晴天的霹雳,再没有比这份突然更叫人觉得惊魂,这一瞬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从未曾了解过年幼的翎少卿,她一直以为翎少卿除了她的事不外乎没心没肺,恰恰如今才叫她晓得,师叔在这孩子的心中,那一声“娘”究竟不比她千百句“师傅”来得轻。 她失去的是犹如至亲的恩师。不!这一瞬她明白,自己失去的远远不止于此,早在被悲伤冲昏头脑的瞬间,就注定了,师叔的笑颜、翎少卿的纯真,无论是哪一样都不知不觉像是家人一般的“贵重”,早在那一刻,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