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小僧法号悟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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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 眼见事态失控,也不知从哪冒出的角色,钻过围满客房门外的众人,匆匆入屋便速速拉拦住了这妇人,没个歇气,便劝道:“大夫人,此事皆因这妖僧而起,定是这妖僧给这些道长施了妖术,在cao控着这些道长啊!” 这想象力并不算新颖,但也算是转移了那女妇的怒火中烧,转了身儿毫无征兆的便扑在了和尚跟前,又闹腾了起来。 和尚不比撄宁,是个任打任骂好欺的主,老老实实挨打不躲,只会念着“罪过罪过”,更是惹得妇人下手不知轻重。 还别小看了这妇人,虽算不得练家子,但手拎个百斤怕不是个问题,如她那比她丈夫还要高大魁梧许多的身板,这单薄瘦弱的住持落在在她的手底,顿时成了雨中摇曳的树枝,叫那前来游说的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才给又拉拽了开,继续劝说: “大夫人若是把妖僧逼急了,妖僧施妖术反倒害了老爷怎么办?” 若不是有这么一个“劝和者”,或许苏白早已插手此事,天知道当那一巴掌拍在自己看着长大成人的爱徒脸上时,她眼底曾再度浮现过少许戾气,此时她虽一副泰然的神态继续品茶,心底却非如此安宁。 她苏白自最清楚不过,如今心境上频有走火入魔迹象,严格来讲,即便她还未曾真做些什么有违正道之事,不定还真就成了早晚一天的事。 只是,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断也不愿意在徒弟们面前“现形”,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一手带出的徒弟,不该有个那般的师傅来做榜样。 “妖僧,你放不放了我家老爷!” “阿弥陀佛。衙令夫人切莫动怒,动怒伤身…”此时说起话来,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但苏白清楚,他喝下的那杯茶水里混着的丹药很快就会见效,虽算不得是什么珍贵的药材,但也算是不错的内外伤混合灵药了。 故而,她自是不担心这和尚真会因此一口气提不上来,就此西去。 不过话说回来,都什么时候了。这和尚还顾着说这些道理? 这不,说不到人的心坎上不说,反倒惹得那夫人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整个给踢倒靠在了桌前,光光的脑袋一头磕在桌面上再被夫人一推。眼见太阳xue就要正正砸在板凳尖角之上! 苏白手腕翻转。正欲运气隔空替那和尚挡下尖角碰撞,却在一瞬间,入眼瞧见了一物,此物自和尚的衣襟里那被扯断的红线拴系着一并落了下来: 明黄的纸张似是沉浸了岁月显得老旧,那是专门用来画符的符纸,可偏偏就是这不起眼的小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虽然时间陈旧,但那护符还残留着丁点法力,里头所散发的气息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那是她师傅独创的平安咒符,是她一笔一划书下的咒文,她怎会不认得? 此生护符除了无名谷中人。她只赠予过三位,先有如今只怕与她恶交的旧熟平慎之,再有平慎之那师姐向她讨问去的,最后一个,便是当年她亲自送回的遗孤! 那孩子的声音如今依旧记忆如新“我会乖乖听话的,叔叔一定要回来。” 只是… 这东西…为何? … 难怪! 难怪会觉相似,难怪心生熟识! 忽有一阵强劲无形的力量由内向外荡开一道涟漪,门里门外所有站着的人都应这忽起的力量向后跌去,似是一种愤怒,却又不像,因为它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只有那一道忽起的强力涌现过刹那,便没了下文。 苏白终于动了! 屋里的人没谁能看清了她的动作,包括她的徒弟都未曾瞧清自己师傅那诡异的身法,只觉眼来不及捕捉便见那夫人像个泄气的皮球松软倒在了她怀中,而和尚早已四平八稳的被安坐在了桌前板凳上,那神情似是对自己怎么就坐在了凳上一愣一愣的。 这一瞬心中翻涌的复杂难以言喻,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孩子,怎会出家做了和尚,还是一个任人欺凌苦作麻木的和尚! 可她又想起,徒儿还在看,若是自己阴暗的一面显露出来,当年稚嫩的声音既能说出“那又如何,若是本宫所爱被人伤害,本宫定要百倍奉还”那样一句话来,那是伴随了他十四年的人生观,岂是这七年来的努力能彻底覆盖的,那种宁可负天下人也不叫天下人相负的心傲,相信也只是暂时沉睡在他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仅仅是因环境限制了它的苏醒。 若是如今自己当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难保不会成为这七年来二徒弟那还未全然基稳的人生观里沉睡的另一种态度苏醒的萌芽。 是的,还有少卿,这里头发生的事情,之前去在隔壁找大徒弟杗罡的少卿即使未曾出面,定也对这里的动机听得仔细,若是她当真抑控不住心田里那燥乱的戾气,那已不是一天两天受她打压的“邪风”,一旦动手便等同于是默许,只怕会就此失控没了分寸。 每回一想到少卿,心底再大的喧杂声也会顿时静止了下来,那是从他出生便黏在她身边嬉笑着长大的亲人,或许还不仅于此,她们之间还有契约的羁绊。 方才还心生杀机,此时竟转眼时过境迁如云烟无痕,有时候她不得不佩服古人的一句话:正邪仅在一念之间。 苏白睨了一眼这所谓的“劝和者”,将妇人塞去了他怀中,淡淡吐出几字:“把人带回去。” 这“劝和者”被她那诡异的身法吓得不轻,听到这几字,这才警醒过来。连忙探下夫人的呼吸:呼吸平缓,看来夫人是被点了睡xue昏厥过去。 许是后知后觉的阵怕,他逃似的扛着昏厥过去重他一倍体重的妇人,飞似地就钻出了客栈,反观那衙令。一开始还总也吵闹叫嚣的他,此时缩首缄口,安分地不像话。 苏白回身,不做声色的拾起静静躺在桌脚下的褪色护符,递到了和尚面前,开口却只说了寥寥几字:“你的东西,掉了。”双眸紧盯这和尚面上新旧交替的伤痕累累,似乎唯有这一瞬间,才彻彻底底的看仔细了这些伤口到底是有多疼。 当年那个乖巧清瘦的遗孤,年仅四岁就饱尝了饥寒冷暖。或许那个年纪都不是能记起母亲被一卷破草席裹拖离去的那最后一面,连跑个步都能自给绊了自给的年幼,却一直带着这一道护符,一戴就是十四年。 十四年了,还是这饿得面黄剐瘦的身板。 算来。如今这孩子也才刚满十八。未曾娶亲生子,未曾考取功名,只出了家,做了住持方丈。 “多谢施主。”和尚一看到护符,如见至亲,当即道谢,再轻细的将护符收回。 苏白怎么也没想到,阔别十四年的相遇,竟会如此。 她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 只淡淡开口逐客。 待这住持向外走了几步。似是后知后觉的才恍然想起,当即回神向她合掌一礼:“多谢施主出手相救…”下一句竟还惦记着那事,又给搬了出来:“…既然施主有菩萨心肠,索性送佛送到西,把人放了罢。善哉善哉。”
若说从前她自认为自己是个顽石脑袋,那么这孩子如今成长之后,竟是后浪推前浪,生死攸关不挂于心,却总也惦记着别人的事。 叫她不禁想起很小的时候,母亲读西游记给她听,用白话像个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讲着有关于三打白骨精的段子,那时候的她不止一次疑惑,为什么唐僧好坏不分,老冤枉了悟空,悟空却还对他的师傅不离不弃? 如今想来,悟空不离不弃的或许并不是三番几次误会他的师傅,真正暗指的其实是他心中的“佛”,就好像是修士们眼里的“道”吧? 揣着心事,她抿了一口茶,未曾抬眼,却开口问道:“敢问住持的法号是?” 和尚温和的笑了笑,念了佛号才认真答道:“小僧法号悟梅。” 一众和尚走了以后,衙役们也相继离开,店家有心套近乎端了热茶替换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这衙令其实也是有后台的,是真事,是个名叫听雨阁的江湖名派,其实力之强,听说叫许多修真门派的道长都不敢去惹。 明知店家是听了镇上流言,将她误以为是听雨阁的“近亲”毕竟当时那布衣前来传话时说的明白,说她与他们少主是同门,故而店家说起听雨阁是有心吹捧的,把这听雨阁越说越神话,搬出了各种传说的“丰功伟绩”典故,前前后后说了不知多少,都自觉开始倒茶解渴再继续口沫横飞,不知不觉便将整整将一壶茶都给下了肚。 苏白其实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一双寂灵的眼只看向窗外,盯着那黑幕中闪烁的星辰,眼里仿佛又看见了那草席裹离去时露着的那一双与孩子衣领上绣得一模一样的“梅花”,如能闻到当年三合镇散发着瘟疫的腐臭。 仿佛她又听见了临行前那一句答复“小僧法号悟梅”,促使她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一看星辰,便是久久。 直到翎少卿乏闷不住,将店主给赶了出去,屋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苏白,你是担心明天听雨阁摆的是鸿门宴么?”小子从床板上跳下来,一跃便来到她身侧,踮起脚尖有模有样的也学着她常有的动作,小手轻轻在苏白额头上拍了拍,一副长辈宠溺孩子的架势,底气十足的续道:“只管放心,有我陪你去。” 收回思绪,她将这横在脑门上的热乎乎却又毛躁的小手轻轻给推开:“今一个天明你都在外面闲逛,不打算炼丹了?” 翎少卿大眼一转,这讨喜的瓷娃娃似乎就没经历过时间,模子都没变过,说起话来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却故意装作老陈、故作长叹状说道:“我这做师弟的,肩负重任,得照顾你这个做师姐的,所以必须考虑好方方面面…”如今少卿虽才十四,个头也没见长了多少,但比起过往那一副小大人的姿态,他如今反倒常常扮起老气横秋,不知是不是为了配合苏白那沉闷的跟个老太似的性子? 他才说了开头,苏白就已经猜到后文会是什么,也不等他说完,便折回凳前将腿一盘,闭目打坐起来,只听着翎少卿粘皮糖似的跟了过来,板凳三条他不占,床榻厚实他不去,非得跟苏白挤在一条板凳上,继续感言:“…比如说,在境界上不能把你落得太远。又比如说……” 其实他也没说多少话,见苏白一心守静打坐,他也收了玩闹心,学着苏白将腿一盘,开始炼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