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谁该死

    盛夏，接近零点的网吧里依旧热闹非凡。附近大学的男男‘女’‘女’的大学生，明天不上班的年轻上班族，还有七八个常驻于此的附近街区的小‘混’‘混’，不同的人占据着网吧里的不同区域，享受着网络世界的或虚幻美好或刺‘激’血腥，暂时忘却现实世界的或单调乏味或冰冷残酷。

    网吧今晚的值夜网管名叫聂鑫，其实他也是这家不大不小的凤凰网吧的老板，三十岁出头，已经厌倦了各种网络游戏和网恋，现在是个凤凰涅槃的、安于现状的好丈夫。另一个在网吧里熬通宵的工作人员叫小达，今年二十出头，是聂鑫家的远房亲戚，在聂鑫的网吧里打工。

    这会儿，聂鑫正在跟小达在吧台里面闲聊，两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因为他们在谈论那伙正在边砸键盘边骂着口头语脏话的小‘混’‘混’。要是换做平常，聂鑫会带着小达过去，跟小‘混’‘混’们好言好语地商量一番，保护住他们刚刚更新的那一批键盘，但是现在，聂鑫不敢，他只能跟小达背地里抱怨。

    这群小‘混’‘混’不同于往常，他们身上带着伤，好几个都包着纱布，十分狼狈。两天前他们才跟紧邻的街区的另一批小‘混’‘混’火拼过，这一方惨败挂彩，但那一方也没来得急享受胜利的喜悦，大部分都被抓进了派出所。聂鑫和小达都知道，在这个时候再去跟这群小‘混’‘混’商量对键盘仁慈一点的事情，恐怕小‘混’‘混’就不会对他们和这家网吧仁慈了，于是他们只能选择在吧台后面，偷偷用语言泄愤。

    小达偷偷恶狠狠地白了小‘混’‘混’的头目一眼，对聂鑫说道：“这群败类们，真是该死。就会欺负咱们这些老实人，我真希望他们能被幽灵索命。”

    聂鑫当然知道小达说的幽灵索命是什么意思，那是最近半年来n市盛传的一个幽灵论坛。大概半年前的时候。n市的几个大的论坛里陆续有人发帖，说是晚间上网的时候。电脑会突然蹦出一个论坛网页，名叫“谁该死”，论坛的版主自称幽灵，而且是个把替天行道作为己任的正义幽灵。

    幽灵版主说了，他愿意去惩罚那些明明犯了死罪，但是却逍遥法外，或者是没有被判死刑，仍旧活在监狱里的罪人。但是他需要网友们的帮助。给他提供这些该死的人的名单。他想要网友们发帖，告诉他n市范围内“该死”的人有谁，把此人的罪行阐述清楚。

    但是版主也说了，他是正义使者，不会沦为个别人报‘私’仇的工具，他会在替天行道之前调查清楚此人是否“该死”，如果是发帖的人杜撰瞎编，欺骗了幽灵版主，玩‘弄’了幽灵版主，那么在幽灵版主的观念里。这个发帖人就该死，他会找发帖人索命；如果发帖人控诉的人罪不至死，比如只是小偷小‘摸’啦。小三破坏家庭啊，打架斗殴之类的罪行，幽灵版主也会认定发帖人是在愚‘弄’和利用幽灵版主，他也会找发帖人算账。所以总之一句话，如果有人胆敢在“谁该死”的论坛上发帖控诉，那么他控诉的最好是死罪，否则他自己就是“死罪”；另外，这个发帖人最好具备一定的文笔，必须要把整个帖子写得详细通顺。生动震撼人心，让幽灵版主对发帖人的仇恨感同身受。这样才能‘激’发幽灵版主去替天行道，如果发帖人只是写了一篇流水账。或语句不通，或平淡无奇，幽灵版主虽然不会治他一个愚‘弄’欺骗幽灵版主的死罪，也会给他一些小小的惩戒，总之一切就看这位幽灵版主当时的心情啦。

    一开始，只有几个网友们声称在夜晚看到了这个不速之客“谁该死”网页，他们都以为这是某位黑客的杰作，也积极地对自己的电脑杀毒，更新杀毒软件等等，那之后，他们的电脑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问题，这更让他们认定了这是人为的入侵。

    接下来，有更多的网民在晚上上网的时候，遭遇了“谁该死”论坛，那个白‘色’的简洁的界面会突然冒出来，短暂停留个五分钟到十分钟，然后就会消失不见。网友们可以看见版主自己发的几个帖子，无非是说：我在等待啊，我在期待啊，怎么还没有人发帖啊，难道n市真的如此太平？是不是大家都不相信我呢？我会用事实向大家证明，只要有人敢发帖……有几个网友把网页截图下来，发在了几个n市最大最知名的论坛上，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警方也开始介入调查，想要找出这个制造社会‘混’‘乱’的邪恶黑客，可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回响。

    再往后，也就是在大概五个月之前，终于出事了，n市的一个游手好闲的无业青年死了，死在了他的出租房里，当晚与他发生一夜*情的‘女’人就躺在他的身边。网上盛传，警方找到的证据并不支持‘女’人就是凶手，而且当晚出租屋是个密室，没有强行入侵的痕迹，最重要的是，无业青年是被自己的手给掐死的，而同‘床’的一夜*情‘女’人，被吓疯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总之网上盛传，这个死者就是就在“谁该死”的幽灵论坛上发帖的那个名为“有本事来找我”的网友。

    “有本事来找我”这位网友发的帖子不长，大概只有一百来字，内容更是简单直接，跟他注册的名字一样，主旨就是“有本事来找我”。他没有控诉任何有罪该死的人，他只是在挑衅，在‘激’怒这位幽灵版主，说什么版主装神‘弄’鬼，有本事来找他单挑，他百鬼不侵，偏不信邪之类的，他还斗胆留下了他所居住的小区的名字，给幽灵版主提出了一个时限，三天之内。他的帖子被有心的几个偶然遇见“谁该死”论坛的网友截了图，图片又被发在了n市的各大论坛里。那三天，网友们都在等待，想看看那个名为紫荆‘花’园的小区里会不会出人命。第三天的晚上，网友们沸腾了，紫荆‘花’园里真的死了人，可想而知，死的那个就是网上那位胆大包天的“有本事来找我”。

    约莫是在三个月前，第二个死者出现了，在这个死者出现之前，n市各大论坛里出现了这个人的名字和网友们截的图，又有人发帖了，这一次不同于之前那次，帖子一看就是早就写好的，文笔结构叙事情感都没话说，让人联想到发帖的人不是自己是个文人，就是‘花’钱雇人写了这么一篇工整漂亮的文章，集文学‘性’和批判‘性’为一身，让网友们看了之后，麻木的都能变成愤青，为非作歹的小‘混’‘混’都拍案咒骂，真真是雅俗共赏，群情‘激’奋。

    文章控诉的是n市的一位商人，这位商人发家的第一桶金来自于贩卖有毒的保健品，五年之前的那场瘟疫一般的事故，死了近百人，害得千人患上了烧钱的慢‘性’病。而他却‘花’钱找了个替罪羔羊，自己高枕无忧。可以说，这位富商的‘花’园洋房建立在无数无辜的人的尸体之上，他的座驾豪车在鲜血之中前行，甚至他身边不断变换脸孔身材的各‘色’欢颜美‘女’，消费的是受害者家属们的倾家‘荡’产和无尽的悲痛仇恨。这样一个人绝对不该享受如今的成就和幸福，鲜‘花’和掌声，顶着一个慈善家的名声到处接受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们的敬仰和称赞，这个人该死，绝对该死！

    然而这个富商真的死了，死于心脏病发，警方已经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他死得大快人心，当然，除了他的亲属和警方不痛快之外。他死后，他的罪行被公之于众，警方也盯上了五年前中毒事故死者家属，还有患上慢‘性’病的病患本人和家属，一一排查下来，根本就没有可疑的人，甚至没有人跟黑客粘上边，这些人中最‘精’通电脑的是个电子大世界里卖鼠标键盘的打工仔。

    可想而知，这是幽灵版主的杰作，幽灵版主真的存在，他是真正的幽灵，不是人类黑客。而这个“谁该死”的鬼论坛，仍旧会在夜晚，毫无预兆地在某台电脑上出现，等待着新的帖子，新的该死的罪人。

    聂鑫惊恐地等着小达，压低声音警告这个年轻的远房亲戚，“小达，你可不要犯傻啊，千万，千万不能在那个‘谁该死’的幽灵论坛上发帖，知不知道？这群小‘混’‘混’虽然经常来咱们这里当小霸王，上网不给钱，甚至还砸坏键盘显示器，但是他们罪不致死。你就是发帖去控诉他们，幽灵版主也只会找你算账。话又说回来，这样一群小‘混’‘混’咱们都惹不起，更何况是那个幽灵版主？”

    小达点头，渐渐冷静下来，“哥，我不敢，我就是说说，你放心吧。再说，那个幽灵论坛也不是谁想看见就能看见的，这都是缘分。”

    小达话音刚落，吧台上方的吊灯便晃了一下，像是电压不稳。紧接着，不同区域的电灯都有些故障似的，忽明忽暗。聂鑫的后背突然钻进了一股凉飕飕的冷风，惹得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但他只看见了墙壁。

    “靠，不会吧？老子中彩啦！”一个小‘混’‘混’的声音突然响起，马上，更多的人叫嚷了起来，网吧里顿时一片‘混’‘乱’。

    聂鑫站起身，环视着诡异的房间，每一台电脑的屏幕都白了。就在这个时候，小达颤抖地扯着聂鑫的衣角，聂鑫下意识低头一看，吧台里他面前的电脑也没能幸免于难，只见三个触目惊心的黑‘色’大字——谁该死！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