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卌九回 清浅小溪如天练 两小无猜(下)

    却说新矿开采后,夏侯雍就是那护蛋仔的大母鸡,带着他那票少年公子哥儿,绕着矿洞转,监督矿工、矿长及监长,日防夜防,也没防出个啥。一段时间下来,少爷团所有人消瘦一大圈,还挂两个黑眼圈。

    反观顾家琪,带着程昭、谢天宝吃好睡好玩好,三个乖宝宝用无敌可爱笑脸到处坑mama桑一辈的妇女,还给他们整出一个名声蛮好的金钱帮。

    首先瞧不下去的是夏侯雍忠实拥趸:赵云绣,她很气不过,又替未来夫君叫屈,拿得少,干得多,这是嘛道理。按说夏侯雍平素是半分亏都不肯吃的,偏对上顾家小姐,就处处忍让。一个脾气急躁的男人,会毫无原则地迁就一个女人,这什么意思还不是明明白白的么。

    赵云绣觉着不能放任这种不道德的“jian=情”在她眼皮子底下继续,这次,她没自己出面,而是向夏侯雍麾下二号人物哭诉,夏侯雍给那小狐狸精给迷昏头了,两成大利都能让出去,可怜弟兄们起早贪黑,全给那娘西皮的白干活。

    这话说得正对味,夏侯雍拿得少了,分到兄弟们手上的就少;那姓顾的小娘皮连场子都不看,凭啥她拿大利,凭啥他们要替她把关?!

    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一合计,觉得找人教训下那小丫头,没准能榨出一点利来,好比说,重新分配一下利润分成比例。

    夏侯雍得到消息的时候,两边人大混战,都打得见血了,夏侯雍满地滚,窜到顾家琪旁,直接抱她的小脚耍流氓。

    谢天宝拿剑挥砍,夏侯雍故作姿态,嗷嗷痛叫狠心的小媳妇,偷偷地传递财老虎私扣金矿所藏地消息,问道:“诶,小南meimei,咱们联手怎么样?”

    “再让一成。”

    夏侯雍rou痛,顿时面孔扭曲,兀自咬牙切齿暗骂,最后还是认了。不同意,夏侯雍就白白给财老虎耍弄。程大胜又不是顾小美女,便宜他半分好处也无;且,程大胜的所行所为就是在讥笑鄙夷他夏侯雍,为了面子,夏侯雍也要吃下财老虎的私货。

    约定好,两帮当晚闪电行动。

    夜风送迷香,私库守备闻香晕倒,少爷团金钱帮众人一哄上,拿绳索将人捆得结实,扔进库房。望着一屋子的金砖,众人两眼成纹香圈:发财了!

    赵云绣颇有帮主夫人气势地一挥手,运砖!

    顾家琪笑眯眯地上前一步,阻止道:“慢,”她手扬一纸新契约,夏侯雍可是答应了,二八分,即等金钱帮众人拿完八块,赵云绣才拿两块,别乱了秩序。

    赵云绣愤怒地大叫不可能,少爷团众也不能相信,顾家琪微瞟他们的头,夏侯雍转着手里的绣春刀,嬉笑道:“小南meimei何必见外,你我夫妇二人同心携力,岂不更美?”

    谢天宝皱眉,这人有够无耻。他欲拔剑教训,顾家琪摆手,不必理会,道:“这么说,你是不认账了?”

    夏侯雍眉头微抬,打了声口哨,一群亲兵冲入库房,手持精弩,对准金钱帮的小喽罗们。程昭大怒,个不要脸的,窝里反,黑吃黑,道上的败类。

    “小南meimei,咱也别伤了和气,你在财老虎那儿也没少得,这些就当补赔给你雍哥哥的损失,如何?雍某可以保证,不伤诸位一根汗毛。”

    少爷团的人闻言大喜,这才是他们的雍少,不均等分赃?那多埋汰人,全端了才是正理。

    顾家琪微耸肩轻笑,道:“夏侯雍,你还真没辜负我的期望。”她举手对空开了一枪。

    夏侯雍眉微皱,猛然间,他所找来的亲兵抖抖地扔掉精弩,双手高举过头,大叫好汉饶命,他们的身后,各有一管黑洞洞的火铳口瞄准他们的后脑勺。

    形势瞬变,夏侯雍脸色顿时分外难看,少爷团众僵立,面色惨白;金钱帮众嘿嘿哈哈,咱太岁就是牛,玩夏侯雍就跟玩陀螺似的随意。

    外头传来笑声,顾照光、赵梦得、夏侯逊三人大笑着从外头走进来,夏侯逊道:“服了,大哥,你这女儿比我家这臭小子强。”

    赵梦得摇头,道:“我家这个根本比都没法比,让大哥三哥看笑话。”

    “哪里,阿南都让我惯坏了,”顾照光笑道,顾家琪大叫爹爹扑过去,顾照光把她抱起来,取笑道,“这么大了还撒娇,叫叔叔。”

    顾家琪笑容甜甜,叫声清脆,赵梦得、夏侯逊满意应好。赵云绣见靠山来,哪管其他,跑过过去晃父亲的手臂,诉苦兼告状,辛苦多日,独吞好处,不讲道理云云,总之,顾家琪就不是个东西,事前约定?那啥玩意儿,他们不知道。

    赵梦得苦笑,这女儿还好意思说这种话,脸面真是全丢干净。

    顾照光笑拍女儿的脑袋,道:“怎么能这么作弄哥哥jiejie?”

    “是他自己急的嘛,我又没说不可以还价。”顾家琪冲少爷团的人露齿一笑,夏侯雍气得暗咬牙。夏侯逊笑道:“大丈夫无信不立,既然答应了,就得认账。”

    顾照光哪里会同意,最后,以顾夏双方五五分这批金砖告终,皆大欢喜。

    众人搬运金砖忙,顾家琪心情痛快,摸了袋子酒,躲在河滩边偷尝。要知道,她已很多年没喝过,要知道,撬景帝的墙角是很爽的事,不喝点子酒都对不起自己。

    有人循酒味摸过来,夏侯雍把酒袋子抢过去,灌几口,咂咂嘴:“果然好酒,十年的梨花醉,臭丫头,你倒挺会享受的。”

    顾家琪抓回酒袋,就着袋颈又吞一口;夏侯雍又抢过酒袋,两人靠着河滩边的岩石堆,分完酒。顾家琪大着舌头,道:“你,赔我酒。”

    夏侯雍甩了空酒袋,道:“妞,你收了大半个库的金砖!土匪都没你会抢。”

    顾家琪咯咯低笑,手指点点他的脸,醉笑道:“笨,不抢你,天打雷劈。”

    “是啊,我要是不笨,怎么会被你妖精骗走那么多金子,还有,我的心。”夏侯雍抓着她软软的手指头,靠得更近,带着酒香的鼻息轻轻地微拂,“你这死丫头,可恶的小骗子,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我知道。”顾家琪醉意熏熏,低笑,推开少年沾染酒香的唇,手指头摆摆,“喏、喏,游戏不是这么玩的。”

    “那你说,怎么玩?”夏侯雍紧抓回她的手,年轻的眼里,燃烧着浓烈的感情,凝望她,仿佛那是个深遂的漩涡,能把人的灵魂吸入吞噬。

    顾家琪吃吃笑,抽出手,抚过少年棱角分明的眼眉,点着他的鼻头,眼睛眨了眨,呵气如兰,娇笑挑剔道:“你太凶。”

    “我保证不对你凶。”

    “你太自我。”

    “我保证你说一我不说二。”

    “你太随便。”

    “我保证只对你一个人随便。”

    顾家琪卡词,夏侯雍得意地笑,手放在嘴边成喇叭状,对着宽阔的洗砂河喊:“我,夏侯雍,喜欢,顾小南,一百年不变!”

    “你好白痴。”顾家琪笑得东倒西歪。

    “诶,顾小南,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夏侯雍蹲下来,粗糙的手指抚过小孩精致的面容,顾家琪打个酒嗝,散了把沙子,嘻嘻笑:“散土,浇水,快长,快快长。”

    “嗯嗯,多点,再多点。”夏侯雍报复性地把沙子塞进小孩的衣领里,捉弄道。

    顾家琪大怒:“你死定了。”

    “来,谁怕谁。”夏侯雍边跑,边挑逗地微勾手掌。

    顾家琪爬起来,歪歪扭扭地追打恶作剧跑掉的少年,夏侯雍笑,反泼水撒沙,顾家琪边笑边躲边追,两人又跌又滚,沾满河沙和淤泥,却笑得兀自开心。

    “哎哟~”顾家琪摔趴了,夏侯雍立即回身:“摔哪了?我看看,痛不痛?”

    顾家琪把手里抓着一把烂泥全糊到他脸上,就算她醉了,也休想占她便宜:“哼哼,我要挖洞,把你埋掉,长大了,挖出来,一口吃掉!怕了吧?哦哈哈~”

    夏侯雍哭笑不得,把小姑娘抱起到干岩石堆边,脱下外衫垫好再放人。

    “笨蛋,大笨蛋。”顾家琪冲着夏侯雍拳打脚踢,显然,她的酒品不怎么好。

    “笨?你说得没错,我是挺笨的。”夏侯雍躺下来,双手枕脑后,靠着石块,看着幽幽的河面,零碎的月光落在洗砂河里,他的神情渐渐迷离,声音变得低沉。

    他徘徊在那让人痛苦不甘的记忆里,他的母亲岑氏虽为妾室,但多年来,在宣同她都是府里的女主人,过着奴仆簇拥的锦衣玉食贵妇人生活。

    进京后,岑氏变成所有人的仆人,呼来喝去,任意叫骂;数九寒天,端着暖水站在室外等候婆婆起床洗漱,通常都要换七八趟热水,两天那双三寸金莲就长满冻疮,别说走路,连站起身都疼得直冒冷汗;这还只是一天的开始,洗脸后是给婆婆梳头,掉一根头发,岑氏就成为残害婆婆的恶媳妇,没用的乡下人,所有人都指指点点。

    在这样不对等的婆媳关系里,养尊处优的岑氏很快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手肿、背驼、脚伤;她的婆婆说既然她不愿侍候老太婆,不要这个恩典,那就去厨房帮衬。

    在那里,岑氏因手脚慢,不懂公府大家规矩,她时常没东西吃。有回,岑氏与夏侯俊的丫环迎面相遇,“碰掉”了饭盘,岑氏被逼趴在泥地上磕头吃光俊少爷的恩赏。就连倒夜香的老汉都能把屎尿泼到她身上,只因为她是妾。

    “他要对付我,没关系。真地,有输有赢,我也不怕他那些花招。可是,那是我娘,夜了会给我盖被、下雨会叮咛我不要贪玩、半夜会给我送夜宵的亲娘,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作贱。”

    夏侯雍心痛得快要落泪,他吸涕一声,控制住情绪,低喃问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干掉他。取而代之。人犯我,我必十倍、百倍回报。”顾家琪举起拳头,醉言醉语地发狠话。

    夏侯雍大笑,腾出左手展开,那上面少了小指,有骄傲,有坚定,有憎恨,所有的仇恨都深刻在骨子里头。他道:“所以,我一定会成功。”

    他回过头,看她,问道:“你呢?你会不会做我的妻?”

    顾家琪一记粉拳,打歪夏侯雍的脸,嚷嚷道:“黑鬼,不准靠近!”

    夏侯雍失笑,摸摸脸上的脏泥,到河水冲脸,捡回些干草柴禾要生火,惊见赵云绣抬脚要踩小孩,他奔过去,大手一伸,把人带到另一头:“你干什么?”

    “干什么?那个贱人,狐狸精,不要脸的贱种——”

    啪地,夏侯雍一巴掌扇掉那些话,赵云绣捂住痛处,满目水花:“你打我,你竟敢打我,你个没良心,我这么喜欢你,你竟然为个贱种打我。”

    “我根本就没喜欢过你。”夏侯雍毫不留情地说道,“我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清楚!”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她的脚,骗局拆穿后,他就不想和她再有关系。

    “你胡说,你明明喜欢我,你说过的,是不是她,她说什么了?”

    “和她无关,你不要什么事都怪她,看看你自己。”

    “还说和她没关系,你从前从来不嫌我不好,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说啊,我改,我改好不好?”

    夏侯雍挥手欲走,赵云绣拉住他不让他离开,那些话,他说过的话,他怎么可以都忘了;又哭闹叫他摸摸他的心,她到底哪里对不起他,她那么、那么地喜欢他。

    再后来,赵云绣发狠地抱住夏侯雍的头,死死地吻住他。

    再后来的后来,夏侯雍拉开赵云绣的衣裳,两人从岩石堆处滚到河边细沙滩边,再滚回顾家琪身边,因为谢天宝在这儿生了堆火,暖和。

    谢天宝到小树林里练武去了,怕打扰小南睡觉;他压根儿没料到,赵夏这么能滚。

    第二天清早,顾家琪醒来,看到身边一对,很给面子地发出她所有肺活量的最大音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