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九少突然驾临
晚饭刚过,因天气晴好,月明朗净,月光如水般从高大的碧树间倾泻,斑斑驳驳的树影子,伴着明净的光斑甚是好看。 院落里住的大多是所谓的“士”,文人心气,江湖的骨,面对着月色如水,自然免不了一番抒发情怀之举。因此,多数人又聚集在院里赏月清谈。 赵锦绣本来懒得参与,但转念一想,这里面恐有jian细。便也是去了,拣了不起眼的位置坐着。那些人不过念些酸涩的诗,那白成却是来了兴致,抱出一架古琴弹拨,唱起豪迈的歌:“挟长弓兮披星月,驾长车兮斩胡虏,风兮风兮徐,男儿兮浴血烽烟散……” 此人虽一身的文弱气质,但唱起战歌倒是颇有韵味,引得其余的人都击节而和。院落里,一时间,竟是一曲豪迈的大合唱。 赵锦绣也有些热血沸腾,正在这时,却听得门外有清雅的小童声:“九少到。” 歌声戛然而止,连琴音都似乎陡然凝滞在琴弦上,众人皆惊疑地看着门口,因为晚饭时分,韦管家已经来说过,九少最近事忙,让各位安心住下,过几日定会亲自来拜会众人。 却没想到这才办个时辰不到,他竟是来了。 赵锦绣的心口没来由的一紧,也是不由自主眼巴巴望着那门口,心里不停地回旋着一个声音:这就要见到他了? 然而,首先进门的不是江慕白,而是四个轻纱侍女提着红纱灯笼,尔后跨步进来的,是四个小厮,抬着一方竹榻;接下来,又有两个小厮抱着竹榻垫;然后是六个小厮,分两行进来,抬着案几,茶具、茶炉。 一行人不卑不亢,在主位处安放妥当,皆躬身退出院落。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皆站起身,分立两旁,低头躬身。赵锦绣也连忙找个不起眼的位置站着,眼睛却还是不忘往门口那边扫去,期待着江慕白的出现。 可是这会儿进来的,却是佩刀的侍卫,踏着整齐的步伐,倒是将院落的这些人都挡在外面,为首的一人,嗓音有些沙哑,以平和的声音喊:“九少,成了。” 赵锦绣的心跳得厉害,身体也止不住的微颤,望着那门口,像是每次去机场接许华晨一般,恨不得马上就见到,于是不停地往机场的出口挤过去。每一次,在机场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影里,她总是能一下看到他。他走得风姿绰约,赵锦绣会觉得周围一下子亮堂,仿若许华晨就是日光的一部分,尽管他看起来像是一幅秋雨绵绵的古画卷。 这一刻,不同的时空,同样的感觉。那人姗姗来迟,门口先踏进来的不是他。却还是四个轻纱的丫鬟,挑着红纱灯笼。然后才是他,一袭蓝色的锦袍,卓尔不凡的步履。 赵锦绣觉得心都要跳出来,移不开眼。然而,下一刻,心里却是一凉。他手里牵着一个红衣女子,隔得有点远,光线也有些暗。赵锦绣看的不太清楚,但看到江慕白偏着头,与那女子低声说什么,引得那女子掩面,低低一阵发笑,声音不大,却是带着些许娇嗔。 赵锦绣见状,方才的急迫化作一股气憋在胸口,闷得发慌,身子也僵硬。低着头,眼睛余光颇为愤恨地从侍卫站立的缝隙地扫过去。 江慕白自然没有看这些人一眼,而是拥着那红衣美人一并坐到主位的竹榻上。那红衣美人软绵绵的身姿靠在江慕白的脚边。 赵锦绣心里憋着气,又吐不出来,只怒瞧着江慕白,暗中恨恨地说:好色吧好色,迟早会精尽人亡。 江慕白像是听闻诅咒一般,方才还低头跟红衣美人说话,这会儿却倏然抬起来头,眼神朝赵锦绣这边扫过来,吓得赵锦绣立马恭顺地站着。好在他也并没有多停留,便收回目光,对旁边的丫鬟示意。 那丫鬟上前一步,朗声道:“九少平素事务繁忙,本欲三日后正式设宴,但诸位赤诚之心,九少甚为感念,常惶恐,怠慢各位。今,恰逢月明朗净,便冒昧前来,与诸位赏月尽欢,还望各位不必多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锦绣在感念江慕白丫鬟素质高的同时,也无声地撇撇嘴,吐出“事务繁忙”四个字。满腹恨恨,不由得又斜睨那主位上的男人,搂着卧膝的美人,哪里有事务繁忙的样子? 不过,人家可能真是繁忙,到床榻上去繁忙了。别人都说江家九少美姬三千,三千仪态各不同。男人哪个不好色? 许华晨那家伙也说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而且啊,他身边的女伴还不是走马灯式的换?虽然那些发小经常开玩笑说:“许少整这么多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的。不过是为了让我们明白,他还是喜欢女人的。” 那时,在街上见到许华晨带着女伴,也有些难过,但因为清楚自己跟许华晨从来就不可能,许华晨对那些莺莺燕燕也没什么好脸色,根本没将那些女人放在心上,赵锦绣心里便不是太难过。 可如今,若江慕白是许华晨,这一世,自己说什么也不放手的。可这厮不仅大庭广众之下,很温柔地搂着那个女人,还对她一脸的笑意,旁若无人。 可恶。赵锦绣握紧拳头,恨不得冲上去将那女人扒开,然后抓着江慕白的衣领口,问:“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等闲情雅致。” 赵锦绣牙齿咬得紧,连旁边的人都感觉到她的不同寻常,那小伙子低声安慰道:“莫怕,九少人很好的,不要紧张。” 赵锦绣对这善意的小伙子强行挤出一个笑容,以表示感激,立马扭过头,低眉垂首站着的时候,一脸又垮下来。随即,又附和着众人一同大合唱一把:“九少,英明。” 江慕白没说一句话,这“英明”二字还真是看不出。赵锦绣腹诽一句,却听得江慕白说:“各位都是有才之士,不必多礼,请入座。” 声音带着笑意,清雅澄澈,如四月晴天的柔风。赵锦绣立马想到“沐春风”三个字。不过,如果是许华晨,这个时候应该怎么说? 许华晨在面对发小和她时,会有些耍赖的小孩性格,但面对外人,绝对是淡然到极致的冷漠。 赵锦绣思想才一抛锚,众人又是齐声道:“多谢九少。” 话音未落,众人竟像是事先排练过一般,齐齐往后退,往客座而去。旁边的小伙子见赵锦绣没动,忙拉拉她的衣襟,一并往后退,身后的客座早就被小童们布置好。 众人入座,那些侍卫也一并退开,却还是分立在主位两旁,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江慕白还是拥着那红衣美人,懒懒地坐在竹榻上,靠着软垫靠背,不紧不慢地命令那些小丫鬟烧水煮茶。 几个小丫鬟应声跪在地上,洗杯子煮茶。江慕白这才慢悠悠地说:“各位都是有才之士,下午的谈论,慕白也略知一二,如此卧虎藏龙,真让慕白惊喜。想必,求贤若渴的睿王殿下会更高兴,改日,慕白一定会将你们推举给睿王殿下。”
这话让赵锦绣的心一紧,他这话里说下午的谈论他知道,岂不是这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他也一清二楚,那么这个妖孽型的阴谋家难道真没怀疑坏自己? 赵锦绣不禁抬眸打量,江慕白懒懒靠着软垫,也没有刻意看别处。只在众人“多谢九少”的话语中,略略带着老狐狸般的笑。 看来他心情颇好。不过,这人到底是厉害,那一句一出,或许在场的刺客都得为之一紧,那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你们做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 果然,江慕白见众人没了言语,这才缓缓地说:“听闻下午有人说,大夏目前不能轻易言兵?不知是哪位的高见?” 赵锦绣一听,他声音里像是带着轻微的戏谑。这厮,难道真是认出自己了?赵锦绣将头埋得低低的,一副“死赖到底”的模样。 全场鸦雀无声,都等着赵锦绣自动站出来。这多好的机会啊,九少亲自点名,一旦中了九少的意,向睿王江慕辰推举,可以加官进爵的。可是就是不见那人站起来,气氛有些凝重。有人不由得窃窃私语。 这时,终于有人站起身打圆场,道:“回禀九少,出此语者,乃是赵华赵公子,赵公子生性腼腆,所以——,还请九少见谅。” 赵锦绣抬眸瞟那人一眼,正是白成。江慕白“哦”了一声,哈哈一笑,道:“竟有这等事?” 白成行礼,不卑不亢地说:“赵公子才识过人,在下与赵公子论述,略知赵公子深谋远虑,大局眼光。” “哦?慕白倒颇有兴趣,不知哪位是赵公子?”江慕白声音提高。 赵锦绣还是低垂着头,稳稳地坐着。人群中又发出低低的议论,旁边那位小伙子“嗖”地站起身,道:“回禀九少,赵公子一直不舒服,像是病了,恐怕是不能好好回九少的话了。” 赵锦绣暗叫不妙,心道:兄台,你需要这么好心么? “什么?”江慕白朗声问,语气很急。 赵锦绣不敢看高台之上的人,只是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赵某身子,身子不适,恐——,不能——”说着,又抬袖咳嗽一阵。 “既然病了。那便是慕白招呼不周,来人,送赵公子去兰苑,请薛先生为赵公子诊治。”江慕白的声音褪去慵懒。 赵锦绣心里一慌,连忙站起身,低着头,道:“偶感风寒——,九少,就不必挂念。” 江慕白却已拥着红衣美人站起身,对众人说:“慕白今晚还有些事要处理,改日再亲自设宴与各位畅谈。” 众人还没客套,他又吩咐:“碧叶,既然各位公子今晚有雅兴赏月论诗,你安排一下,为大家鼓乐助兴,煮茶斟酒吧。” 旁边一个丫鬟立马躬身应答。江慕白拥着那红衣美人往外走,却在路过赵锦绣身前时,说道:“慕白向来礼贤下士,不敢怠慢,所以赵公子就不必推辞了。” 他说完,也没有等赵锦绣说话,便拥着红衣美人,在众侍卫簇拥下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