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守护的承诺
赵锦绣这话一出,在一旁的杨进吓了一跳,不由得抬眼看过来,神色里满是询问。 赵锦绣也没有说话,拢着袖子站在原地,神色平静地瞧着他,轻轻点头。 杨进神色一暗淡,但是作为一名军人,江慕白的顶级卫戍队长。服从与忠诚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所以,他并没有询问赵锦绣原因,而是低头道:“属下愿意受罚。” 赵锦绣“嗯”了一声,心里也是赞道:这人果然是军人典范,血性男儿。 赵锦绣又审视了一番,希望这一次的行动,自己没有选错人。于是她缓缓踱步,在主位上坐下来,这才缓缓点头,说:“好,很好。你且先归职,明早来找本夫人领罪。退下吧。顺带让杜先生来为本夫人诊断一下。本夫人方才怕是太过紧张,这胸闷得很。” 杨进应声出去,门“吱呀”关上,又带起灯火摇曳,模模糊糊昏黄的人影摇得纷乱。 屋内只剩下赵锦绣一人,明明是七月天,但他总觉得凉寒。不由得拢紧衣袖,靠坐在椅子上,觉得找不到自己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喧闹的声音渐渐停息,想必是楚江南的护院们将闯入的刺客都悉数处理了。只是是杀是留,还是用作别的用途,赵锦绣并不关心。因为结庐人境是楚江南的地方。再说,赵锦绣暗自分析过西门瑾处心积虑要杀她的原因。她认为,这女人杀她的原因,不外乎一是为情,二是为尊严。 她西门瑾是连国唯一的公主,自小就骄傲,与江慕白订的是娃娃亲。想必养在闺阁中时,早就对自己的未婚夫冥想过千百遍。试问,哪个女子不怀春啊。再到后来,江慕白不知何故去连国,这两人自是见过。 江慕白这人,不!应该说是许华晨附身的江慕白,西门瑾抵挡得了才怪。所以,西门瑾对江慕白是情愫早生。上次,西门瑾带着一帮人千里迢迢来到荆城护送江慕白出城,当时西门瑾的眼神,说到江慕白时,她神色里的娇羞,都表明:西门瑾对江慕白情根深种。 可是之后,江慕白却许诺用四座城池来换她赵锦绣,这无疑是西门瑾这个骄傲公主的莫大侮辱。再后来,爆出桑国定贤皇后就是已死去的林希少将军,凤楼三公子。而更是爆出江慕白用四座城池来换的所谓九少夫人就是此人。 江家九少还因此与桑国撕破脸,有了这之后的剑拔弩张的局势。虽然人人都道桑国定贤皇后已亡故,但西门瑾却是知情人之一。 江慕白一系列的举动,无疑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打了西门瑾这个骄傲公主的脸。而在这个时空中,男人的地位空前的高。男女之间,男人犯了什么错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也是不可被怪罪的。所以,即便西门瑾是公主,她也无法逃脱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藩篱。也因此,她能恨的也便只有她赵锦绣。 一而再,再而三的追杀,不过也是太过可怜的女子。所以,这一刻,赵锦绣也懒得去管这种事。要对付西门瑾,现在也不是时候。 屋外的人声喧闹渐渐停息,只剩下江风吹着树林发出的涛声。不一会儿,楼梯想起脚步声,起先,赵锦绣以为是杜秉来了,但是仔细一听,这脚步声很轻。她便不觉坐正了身子,这脚步声,她听得出。 这是楚江南的脚步声。在刚刚来到这个时空,她被齐眉刺杀打落山崖,后来被楚江南捡回凤楼,起初那半年,她在凤楼养伤。楚江南虽然为人清冷,经常不在凤楼,看起来也似乎对她并不关心,将她完全交给小红与绿玉照顾,即使是许多的名医被找来,他也从来不出现。但是有好几次,赵锦绣闭着眼睛休息,因为林希这具身体有着异于常人的灵敏听觉,所以,他总是听见很轻的脚步声踏着木楼梯而上,那脚步声轻且缓。第一次听见这脚步声,是在午夜时分,打更的刚敲过三更不久。当时,赵锦绣还万分紧张,怕是谁要来暗害自己,结果不料是一袭红衣的楚江南。 楚江南也没料到她没睡,在床前略一顿步,月华如水,明净地从窗户透进来,他神色未变,一贯清冷,波澜不惊地瞧着床上的赵锦绣,道:“最近忙。刚回来,你可曾好些?” 赵锦绣点点头,又是几句感激的话。楚江南向来不怎么说话,站了一会儿,连告辞也没有说,转身就走了。 自此后,赵锦绣又听得他来过好几次,但是每一次赵锦绣都觉得尴尬,于是也便装着熟睡着。楚江南也便是来停留片刻,有时会在外间低声询问小红和绿玉她的伤势情况。 后来,赵锦绣好起来,留在凤楼做赵三公子,楚江南自然不会那样无聊与唐突在她睡下的时候来瞧她。 一向睡眠极浅,随时枕戈待旦的赵锦绣便再也没有在夜晚听到过楚江南上楼的脚步声。再说楚江南也极少在凤楼,偶尔出现,都在他的小院里,在那竹林深处。 多久没听见这脚步声了?大约四年了吧。赵锦绣想起往事,不由得靠在椅背上,有些紧张地瞧着门口的屏风。 楚江南走上来,在门口站定,然后轻轻敲门,没有说话。 赵锦绣张了张嘴,才喊了一声:“进来。” 门被徐徐推开,吱呀的的声音有些绵长,像是悠长的一声轻叹。 楚江南并没有红衣在身,而是穿着白色的宽袖袍子,走起路来,衣袂轻飘,说不尽的风流。他向来自由披拂的长发今晚束了高髻在头顶,如玉的脸庞,轮廓分明。与他以前那种错落凌乱的风华绝代相比,又有另外一番清朗俊美。 他缓步走上前,自在一旁客座首座坐下,清冷的神色里有一丝的不悦,眉头略略蹙起。 “公子。”赵锦绣瞧着他,喊了一声,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楚江南微微一笑,道:“如月请本公子来品茶对弈,这倒是什么准备也没有了。” 赵锦绣这才想起在出事之前,自己是让绿玉去请楚江南过来品茶对弈的。这一方面是赵锦绣认为楚江南肯定是想瞧瞧这枪的威力,索性便让他瞧瞧;另一方面,赵锦绣是想让刺客来时,楚江南在场,那么自己要安全得多。 当然,之前,她并不知这五年来,楚江南都派云鹤保护着自己。 “对不起,公子。是适才突然发生了事,如月这厢失了礼数。”赵锦绣连忙站起身,就要去吩咐人布棋,拿茶具茶叶。
刚走两步,楚江南一下子挡住她,低声说:“如月,不必,以前每年尾牙宴,我都会与你对弈品茶,那是实在喜欢如月的路数。可是今晚,你心不静,总归没那种味道。” 赵锦绣一抬头,就看到烛火下,楚江南微微蹙着的眉头,以及那幽深的眸子。他挡在她面前,比她高出一个脑袋。赵锦绣顿时觉得有无形的压迫,于是往后退一步,略一低头,平静地说:“公子这是在怪如月么?” 楚江南轻轻一笑,一个“傻”字吐出,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疼惜。赵锦绣一愣,眼前的楚江南跟以前的凤楼主人简直是天壤之别。她都不禁怀疑这男人是不是楚江南。 “你心不静,又向来思虑过重。今晚,江慕白的事,还有…..”楚江南慢慢叙述,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才说:“还有你身子没好透。我想,得是要来看看。你这身子总归是经不起折腾。” 赵锦绣鼻子一酸,抿着唇小声说:“多谢公子。” 这四个字一出,心里却已然冰凉一片。 在凤楼,在令州,在江城,以及在这里。这清冷的男人,对林希也带着仇恨的男人,对自己的好,她赵锦绣何尝不知? 只是楚江南对她越好,她就越觉得难过。 两个互相喜欢的人,隔着仇恨与忠诚分出来的沟壑,痛苦挣扎,绝望哀伤。当楚江南终于领悟,回过头来对林希好,可是人已经换了,他爱的那个传奇女子已经魂西不知何所。 他的爱注定落空。 所以,得知林希与他的事情后,赵锦绣忽然不敢面对楚江南一丝一毫的关心。 楚江南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轻笑着说:“傻丫头,说这些作什么。不过,以后不要叫我公子了。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澈哥哥,可好?” 赵锦绣抿着唇,心里又是一阵轻叹:如果这男人知道他的爱注定落空,该是多么残忍的事。世界上最遗憾的事,莫过于来不及说我爱你,来不及让你知道我爱你。 那么,让他认为是林希变心爱上江慕白,也总比让他知道林希已不在要好得多。 这一刻,赵锦绣决定:这辈子,无论多么铁证如山,她都不会向楚江南承认自己只是来自异时空的一缕幽魂,并不是他觉得亏欠的林希。 林希。我只能为你这样来守护这个你爱的男人了。她在心底一字一顿地说。 于是,她轻轻低头,小声地喊:“澈哥哥。” 声音很小,可是楚江南却在一旁顿住,好一会儿,才笑着回答:“嗯,小希,是我。” 这一句“小希,是我”让赵锦绣忍不住泪流满面,抽抽搭搭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