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节 随风潜入
第八十五节随风潜入 京城之中,每照旧是一副闹繁华景象。虽然混熟了各处的小角色会发现,街角茶坊,忽然多出了些新面孔,懂得其中道道的人在茶馆中把各人的发现拼凑到一起,更有了惊人的推断,那就是这些每天在街上打探的新面孔,似乎都是皇城军中的人物!而所要搜寻的人物,却大约是十**岁的年轻女子! 从恭亲王被迫匆匆离开京城,而军在街中来回搜寻的年轻女子,很可能就是皇宫中走失的宫女,这只能说明,近期曾经有过、或者将要发生重大事,而且它和皇宫内院有关。这么一个推断,让之前兴致勃勃地拼凑消息的几人都吓得呆若木鸡,急忙都散了。 虽然这些小角色平里最喜欢打探**,而且从贩夫走卒到王公贵族,边边角角,无所不包,向来以消息灵通为荣。然而关心这次的事,却有掉脑袋的风险! 比起它,这个时候,去关心另一件事,就要有趣和令人觉得扬眉吐气多了,因为那是一件穷汉翻的故事! 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近新换了主家;它原是喜欢交际、从前在恭亲王面前炙手可的军机宝鋆的私产,自从恭郡王被贬后匆匆离开京城,宝鋆就有心将它脱手。 本来若大酒楼,一时要脱手.并不容易,但是恰巧有人发了横财,得了五十万两,立即就盘下了它! 庄家从前为跟踪载徵,每到醉仙.楼前,进去不得,但即使只在门前张望,又岂能少挨了伙计们的白眼?听得它竟然要脱手,自然眉飞色舞!所谓“现世现报”,应验得快的,莫过于对那些个伙计了,前几天还在对着那破衣烂衫、却赖在门前不走、到处东张西望的家伙喝叱辱骂翻白眼;现在呢,却要对着醉仙楼的新东家低眉顺眼地跑前跑后端茶送水,且时时担心新东家为报前愆,要将自己扫地出门! 不错,朝廷从恭王府收缴的五.十万两赌船所得,太后转手将它赏还了举报之人!虽然户部尚书文祥并不认为一个cāo)盘的庄家应该得到这笔巨大款项,主张收入国库,谁知太后不。如果有人敢于举报当朝亲王的无行,而竟然一无所获,那么以后还有谁愿意如此出力呢? 也就因为如此重赏,落在人们眼里,许多类似的赌.徒混混心眼开始悄悄活动。是啊,京城重地,王公贵族和大官大僚云集,象恭亲王府赌船这样的事,难道就没有其他? 只消打探得一两件,又正合了太后心意,从此还用.愁吃愁穿? 有的人想着如何从此巴结,也有人却想着如何.报恩?醉仙楼的新掌柜就是如此。 酒楼被盘过来.之后,或许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朝中官员听说宝鋆抽股,醉仙楼的大东家变作了一介赌徒,并且这位新东家和恭郡王府结过梁子,纷纷对它避而远之,醉仙楼的生意因此一落千丈。 但新掌柜并不忧虑,因为世间之事,向来是有人往,就有人来。这暂时的生意冷落,只不过是因为人们还愚蠢到瞧不清形势罢了! 掌柜之所以有如此把握,乃是因为恭亲王、不、如今的恭郡王获罪,远比他曾经预料得重!不仅降了郡王,还远贬四川,更不许和外人接触!这就说明,恭王府之失势,难以逆转! 既然如此,只等眼前的事消停些,将来还有谁会记得恭王府,并且因为恭王府而有意避开醉仙楼?!何况,虽然达官贵人惟恐避之不及,落魄之时的相识旧交,却蜂拥而来,因此醉仙楼仍然筵席开,新朋满座? 比起生意,新掌柜更关心从这几的招待宴席中听来的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和一个宫女有关,自然也就和太后有关。既然和太后有关,那就更关乎自己刚刚才走起来的红运! 军们虽然铠甲分明、长靴油亮,出门排场赫赫,但搜寻起人来,却似乎并不得力。 之前小村之夜的惊扰,将恭郡王一家吓得够呛;此后几晚,恭郡王一行总算得以歇宿在客栈。但是行过南阳,折向湖北之后,一路上城镇稀稀落落,便又只好借宿农家了。 这天天晚,行到一个村落,村落还大,但军连扣了两户人家,主人都推说自家bī)窄,留宿不了这许多人,让他们到村中王员外从前的那间屋子去投宿。 军搜寻一阵,果然见到一间大屋,青砖黑瓦,甚是结实宽敞的样子,开了门,却见一个老太婆来开门。他们提出借宿,老太婆“咿咿呀呀”地开了口,却原来是个哑巴。彼此比划了一通,军又拿出半锭银子,老太婆老眼放光,才将一行人引了进去。 里面虽然似乎久未住人,厚墙实地,梁架轩敞,比起平常农舍,驱寒避雨,却要又好得多。恭郡王一路行来,已经疲惫不堪,这时见了这么间屋子,竟然羡慕起来;只恨不能就此留住此间,买田置地,一家人从此平淡度。 哑巴老太婆想是久居寂寞,见了恭郡王的几个小儿女,颇为,从厨房里拿出煨好的几个红薯来分发。 众人另烧了晚饭吃罢,也就歇息了。谁知睡到半夜,守夜的军发现,屋顶又有动静! 立即就有人前去拦截,双方在屋顶就接起招来。对方似乎急于摆脱,骂道,“倒和老子在这里搅和!太后吩咐不让恭郡王接触外人,你们当耳旁风吗?!” 押送之人又惊又怒,道,“老子在这里拦截,就为不让恭郡王接触你这样的外人!” 对方冷笑道,“那个哑巴,就不是外人?” 这边听了一怔,投宿之时,天色已黑,本来应当让哑巴老太婆挪出屋子,无奈比划来比划去,老太婆倒把几位军请到她的小间,那儿又脏又破,只可栖。一行人住这屋子,房间尽够;要她出去,只是为了避忌。既然是这个一个哑巴孤老太婆,天黑了又没处去,军们不免心软,就此作罢。如今事在屋顶上被人说了出来,大出意外,辩解道,“只不过是个哑巴老太婆…” 话音未落,对方更加冷笑连连道,“一个哑巴老太婆,半夜里却摸摸索索,要去恭郡王的房间,不是太也奇怪?”
军中人自然惊奇,“啊”了一声,不免分心,一招不慎,肘背就着了对方一刀,火辣辣地疼,不由惊转怒,手下加快,喝道,“你敢伤老子!也吃我一记!” 那人哈哈笑道,“大内鹰爪,不过如此!我去也!”手中一撩,果然就此脱而去。 军负痛,也不追敢,就此跃下屋顶,同伴见他负伤,急忙扶进屋内包扎;另有人道:“快去抓那老太婆!”立即有人去了,去不多时,回来道,“那老太婆不见了!” 统领大惊,立即去求见恭郡王,问道,“郡王可曾见那哑巴?” 恭郡王道,“不曾见到。” 统领大为尴尬,满屋子都已搜遍,只有恭亲王所住的一间,不曾搜过,嘴边一句“属下斗胆,要搜查恭亲王这个房间”,只是说不出来。如若不搜,走脱了嫌疑人物,更槽糕的是已经有外人知道此事,将来传到太后耳朵里,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如若要搜,眼前就要得罪恭郡王。 权衡一番,统领道,“郡王,刚刚屋顶上有人说,哑巴老太婆曾潜入亲王房间…因此小人斗胆,要好好替亲王搜查一番,以防这村野蠢妇,竟对亲王大人不利…” 恭郡王拂然不悦道,“我房内有女眷,怎能搜查?” 统领见恭郡王推拒,怀疑加深,道,“还请郡王吩咐女眷回避。” 此时恭郡王的一张脸,自红转青,又转白,似乎恼怒万分,衣袖一拂,转进了房内。只听房内悉悉索索,良久,闪走出来了一位女子,似乎刚刚穿好衣服,有些惶乱,半侧着子走过众人跟前。房内恭郡王沉声招呼道,“你们进来搜罢!” 一众军和那女子一照面,忽然惊讶地叫道,“六姨太!” 六姨太见叫他们叫得奇怪,停住脚步,道“怎么?!” 一位军道,“刚刚我们搜查时,厨房门关着,里面的人答说是‘六姨太’,在趁夜给二阿哥煎药!六姨太,那是你吗?” 六姨太摇头答道,“我不曾去厨房,要煎药,何必在深更半夜?想必是你们听错了。” 统领道,“让人重新去看看!” 几个军答应着往屋后走了,不多时,就听到从厨房那边传来大叫声,“快来人!有人被杀了!” 统领大惊,难道竟然那遍寻不获的哑巴老太婆?更为吃惊的是,自己带着几十名军押送恭郡王入川,一路隔绝外人,自以为已算密不透风,如今却让人在眼皮底下杀了人!急忙带人飞奔过去。 厨房的两扇柴门大开着,就在柴门内侧的泥地上,躺着一个女人,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裹着件水红色软缎旗袍,下面是青色的撒花绸裙,似乎口中了一剑,血流了一地。隔着一两尺远,还跌落着几片瓷碗碎片! 一名军探头一望,惊叫道,“是五姨太!” “快去请恭郡王!”统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