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龙骨法杖
早上起床时，安波卡的父亲走进里屋，手上拿着修好的工具箱，这是他熬了两个日夜赶出来的，铁匠粗糙的手上还有不小新的伤口。安波卡心酸酸地叫了声：“爸爸。”做父亲的摸摸女儿的小脑袋，道：“好好念书。别迟到了。” 安波卡用力点头，重新整理好工具，赶早到学院，她选了一堆书，坐在图书馆角落里，边写作业边翻着古代魔法语注释查资料，参考书的记录里有魔法史上的奇闻佚事，比正统的魔法史内容有趣，安波卡整个儿的注意力转移了。 她惊讶地叹道：“卡卡，你看，原来第一个被记录的龙语‘?’，是从龙蛋外壳描下的，是火的意思，好神奇。” “喂，起来！”三个蓝袍女生站在安波卡所在书桌前，神情蛮横，语气粗暴地叫她让座位。 安波卡眼珠子转动，惊讶地发现原本空荡荡的阅览室已挤满早起赶作业的新生，一眼望去全是蓝袍。她迅速收起课本，慢慢走到借书处办理手续，安静的阅览室里还能听见那仨个女生大呼小喝声：“哼，算她识相。”“喂，作业写完没？拿来参考参考。”“神啊，今天有魔药学！” “魔药算什么，我们早上黑魔咒！”“哦。可别再说了，我腿都在发软。” 把一室哀呼声抛在脑后，安波卡一手托猫，一手拎工具箱，拿着古魔法语注释书看得入神。 “哎哟。”两人撞在一起，安波卡捡起书，不安地看着被踩到脚的白袍女生，这是个面容白皙，身材饱满的女生，青棕色的头发盘在脑后，露出鹅蛋形的面孔，五官显得分外秀美。 “没事儿，是我跑太急了。我叫莉丝，你是安波卡吧？一起走怎么样？” 安波卡受宠若惊地看向新同学，莉丝边走边说，“我早听说你的名字，欧法尼大人推荐，我以为你会在白院。”安波卡微微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话说得简洁一点儿。莉丝噗哧而笑，道：“别紧张，”她压低了声音，“选择炼金术学院是最明智的。”好像话语背后有什么深刻的含义。 “我、我没有魔法天赋。”安波卡终于挤出她没有选择白魔法学院的理由，不论她如何地冥想，体内都不能产生一丁点儿的魔法力量。 莉丝咯咯笑起来：“我猜也是。” 查士顿魔法学院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它在帝国学府中的地位，堪与致力于培养神殿祭司的皇家魔法学院并驾其驱，并以其强盛的师资力量响誉大陆各城邦，历年来培养的高级黑袍法师位居帝国首位，素有“黑袍圣殿”的美称。 这样的辉煌历史每年都吸引来自大陆各地的大量学生报考入读，不乏贵族世家传人及富豪子弟，因此考核要求非常高，像安波卡这样没有毕业试成绩的学生若没有神殿主祭推荐是不可能踏进这所名校大门的。 安波卡终于明白神殿主祭所写的那封推荐信份量有多重，她惴惴不安，唯恐自己的糟糕会让欧法尼大人的名声蒙羞，心底充满了感激、惶恐又期待的复杂情绪。 “哦，对了，可以说说，”莉丝对她做个可爱的表情，“你和梅洛朗阁下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安波卡在这个问题上回得飞快而坚决。 “哦，别这样，告诉我，偷偷地，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铃声正好打响，解救了尴尬的安波卡。两人在路口道别，安波卡冲进教室坐定，还能听到走廊上大批学生赶时间的跑动声。两堂课后，就是让所有学生早起跑图书馆的神奇魔药学。 布拉斯教授一进教室就点名，被叫到的学生要是回答不出他拿出来的材料名称，就会被直接扔到教室外面，反省在初等部里都学了些什么。 “连最基本的辩识都不合格，没有资格参加魔药学实践课。”这位星蓝法袍教授训斥道，“这是在为你们的生命负责！剩下的人，到植物园，摘取螺纹草、白石根。。。” 安波卡非常侥幸说对血绒草的名字，因为这种植物的特征相当地简单且明显。她得以留在教室里，埋头拼命记老师报出来的植物名，记完后，跟其他学生一起冲向药材园。采摘完所需草药，安波卡小心地吁一口气，看起来很顺利，没有被食rou花、毒蛙鱼草等危险植物咬破手指头或者撕破裙子。 回到教室，布拉斯教授已经在黑板上写好步骤，并且示范药材放入钳锅的顺序，再让学生们看成品的颜色和气味：“都记清楚了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教授手杖一挥，黑板上已没有任何字迹。 安波卡吃了一惊，她才记了一半。 “现在，开始。”布拉斯教授从前排慢慢地走，发现某个学生放置材料顺序不对的，立即扔出去，让放错的学生到外面背药方。不一会儿，教室里剩下三三两两的几个人。 星蓝法袍的身影将近安波卡的桌子前，安波卡一颗心提在嗓子眼，扑通扑通大力地跳，小手战战兢兢地、几乎是下意识地抓起桌上的药材扔进钳锅，布拉斯教授只是背着手点点头，转向下一个学生。 安波卡大口地呼吸，竟然躲过一劫？！她低头看桌上摆放的东西，赫然发现那些兽骨粉和植物根是按照药方顺序排列的，小黑猫蜷缩在架子旁，呼呼地打瞌睡。 若不是此刻在课堂上，安波卡一定会抱起卡卡亲吻。安波卡强压着心中欢喜，依次把药材放进锅里，水晶管小心地搅拌，控制火候，等到汤汁的颜色改变时，布拉斯教授再次走过她的桌旁，敲敲桌子，这是可以放入魔法符布条的善意提醒。 安波卡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地把符布放入钳锅，熬煮五分钟后，关火取出符布，再把药汁倒进旁边的水晶杯里，等候打分。布拉斯教授挥动翠绿的橡木小法杖，拿着名册，在学生的名字后面记下分数。 “现在，捞出符布涂抹你们的法杖。”教授说道，“这就是最杰出的炼金术大师舒尔曼的配方，坚固你们脆弱的法杖，小心你们柔嫩的手指头！”任何一个胆敢拿手直接接触坚固汤剂的人，都会被布拉斯教授狠狠地拍桌子，再扔出教室门口反省那不要手的愚蠢行为。 安波卡把龙骨法杖固定在水槽里，举着水晶杯，从上往下倾倒药汁，另一手拿铜镊夹着符布缓慢地擦拭，反过来再倒一遍药汁。 嘭。。。龙骨法杖从卡槽里跳出去，漂浮在半空中不动，所有的药汁向外喷溅，巨大的气浪掀飞整张实验桌上的东西。安波卡惊惶失措，只记得抱住卡卡往墙角躲，根本不知道要保护自己。 布拉斯教授高声咒骂，对着教室施放法术形成保护罩，随后怒气冲冲地吼道：“安波卡小姐，你最好有一个完美的理由！” 安波卡贴着教室后墙，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是照指示做的。教授查看其他学生，确定他们没有受到伤害后，大步走到教室后方，离女学生五步远时，这位怒容满面的先生停下来，看着半空中淡金光环包裹的龙骨法杖，轻噫一声：“黄金龙骨？” 随即，这位教授的怒气直线上飙：“该死的，你的脑子被杂草塞满了吗？那是一根龙骨！龙，全大陆最威严不可侵犯的存在，即使死去，即使是它的一根骨头，也不许任何东西玷污它的存在。” 尽管有些夸张，事实上，至今没有炼金术师找到什么配方能够腐蚀或者加固龙之骨。相反，因为舒尔曼药汁的特殊药性，促成这根处于封存中的法杖里面的龙之势外泄。 普通龙骨与舒尔曼药汁相遇也会产生这么巨大的反弹吗？有学生提问，或者，仅仅是因为安波卡的这根白骨法杖？已经有人意识到那根泛金光的白骨法杖的不同，而它的主人，安波卡懵在那儿，除了发抖啥也想不到。 炼金术学院的权威教授哼一声，道：“问你们的初中老师！”离去前，他侧头狠狠地留下一句，“安波卡，零分！” 直到感受不到这位坏脾气先生的气息，吓到六神无主的安波卡才松下劲，直接滑到地上，坐在那儿，抱着卡卡伤心地直想掉眼泪。 “哦，可怜的安波卡，来，去吃顿好的，忘掉这些不愉快的事。” 是莉丝，安波卡贴着墙爬起来，手脚有些发软，好在莉丝扶住她。安波卡感激地一笑，轻声道谢，等力气回复，安波卡便抱着小猫自己走。 “好些了吗？” 安波卡点头，再次道谢。 莉丝摆手，说道：“没什么的，久了就习惯了。布拉斯教授这种程度还算好的啦，要是碰上黑院那个冷血魔王，啧，保准叫你这辈子一想到他就要做噩梦，”她叹气一声，“也就咱们学校的女生最可怜，刚开学就要被骂。” 安波卡喜欢她说咱们这个词，轻声回道：“莉丝，你知道得真多。” “哈，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不过，安波卡，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 “呃？” “布拉斯教授的实践课，少有人能够一次就成功，”莉丝神秘地说道，“就这道舒尔曼药汁，已经是第三次开讲，你看，连你在内，留在教室里的总共不过十人。” 安波卡又惊了，怀里的小猫甩了一记尾巴，安波卡突地福至心灵，道：“其实，整个药方我都没记住。趁着教授讲的时候，我在笔记上标顺序数字。” 莉丝认为这才合理，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么，除了黑院那边的怪物，没人能做到。菲布彻诺也要除外。” “你认识菲尼？”安波卡开心起来，和莉丝有一个共同认识的新生朋友，多难得。 “哈，谁不认识预言世家的继承人，又是精灵转生术的现世传人，被誉为卡斯蒂利亚帝国皇冠上的骄傲，就因为查士顿有里瑟伯院长，他才从皇家魔法学院转过来的。本校十大名人之一，你不知道？” 安波卡摇头，莉丝领她到菠萝圈餐厅吃饭。安波卡比划说自己有带午餐，莉丝笑道，三餐包含在学费里，不吃都浪费，说话间两人走进餐厅，选好午餐，莉丝带她走向窗边第三个位置，六人的餐桌上已坐有三人。 莉丝大方地给安波卡介绍女孩儿们的名字。安波卡合唇咧嘴微笑，向她们点头，一边给卡卡倒牛奶，一边注意听她们说话。 “好可爱的小猫，你的魔宠吗？什么名字？”玫丽问道。 “卡卡，它叫卡卡。” 玫丽又说：“名字不错，这么早就订下魔宠，一定是名贵品种吧？”另一个女生接道：“一定的嘛，梅洛朗大人送的不会差。” 安波卡摇头，她其实非常想和人分享一下乖巧聪明的卡卡事迹，不过，看情形她们并不喜欢这个话题。莉丝放下勺子，她凑近安波卡，继续上午的问题：“安波卡，你还没说，怎么认识梅洛朗大人的呢？不要保密哦，我们是朋友呐。” “小时候见过，”安波卡努力地组织语句，“梅洛朗阁下去海边玩，忘了带生火的工具。我帮他生了火。” “哇，好浪漫，然后呢？快说！”女生们一起逼供。然后，就是梅洛朗嫌弃她的烤鱼技术，从开头到现在。 安波卡非常为难，难道要说沃森·梅洛朗从小就长着一根讨人厌的舌头？海边那次烤鱼实在是安波卡有生以来最糟糕的回忆之一，好心帮忙却被人从头骂到脚，以致于幼时的她无数次怀疑自己应该早点跳海免使父母羞愧生了她。 想了想，她简单地说道：“后来，城堡管家把他接走了。” “还有呢？你和梅洛朗大人不会只见过这么一回吧？”“就是，昨天我们可是全瞧见了。”“那么帅气的梅洛朗大人，好希望。。。”“把你们交往的过程如实地说清楚！” “我在传习所上学，琪兰是镇长的女儿，她在查士顿镇初等部，因为距离很近，我们先熟起来，然后再认识芳芳，再和托尼做朋友，”安波卡斟酌地说道，“我们一起参加毕业试，就是这样。” “啊，”莉丝否决道，“我们不要听这些，说说梅洛朗阁下。” 安波卡左右为难，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这么好奇那个讨厌鬼的事，她道：“一般是和琪兰她们一起玩的时候，才会见到梅洛朗阁下。平常很少的，我不大清楚他的事。” 玫丽等人失望极了，连午饭都变得没有力气吃。莉丝瞪着食盘，没有抬头，她拨着盘里的蕃茄，声音里有种故作的轻松，道：“下午你会乘琪兰小姐的马车吧？不要再拒绝梅洛朗阁下的好意了。” “不会，”安波卡很肯定地说道，“梅洛朗阁下不会来的。” “怎么会？他昨天不是还很紧张你回家没人护送吗？”“对啊，有菲布沏诺在，梅洛朗阁下怎么可能不来保护你？” “菲布沏诺同学昨天带我熟悉学院，他人很好很聪明。我也不需要梅洛朗阁下的保护。”安波卡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把两个不相干的人和事联系在一起。 “哎呀，你这个呆子。莉丝，先走了。”玫丽打了声招呼，另仨个女孩也站起来离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