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空间至上

    地下城老板拿手绢抹了抹脸上渗出的油光，示意全场安静，停止sao动。

    他吩咐员工给安波卡架起木棚，把她带来的龙皮挂上去。随后，他挪动肥胖胖的身躯，带着宫廷法师及帝国十大魔法学院院长也是魔法界的顶尖人物们，认真仔细地检查两位比赛者所带的用具，记录官宣布比赛双方所用材料与工具没有违反赛事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

    “现在开始宣布赛题，”雷沃巴顿站在高台上高声宣布，“两位都是近期到波顿城，格丽芙公主在此地观光赏游三个月，安波卡小姐基本上在魔法学院学习，因此，敝人的题目是：请两位绣出对波顿城心中印象最深的一角。题材不限，时间不限，请两位自由发挥。”

    格丽芙公主胸有成竹，在绣棚上草描布好局，在侍女们的帮助下，迅速地穿针引线绣起来。

    安波卡挪到龙皮木棚前，举起手，犹豫再犹豫，扎了一针就心慌慌地绣不下去。另观她的对手，底图已绣满半面绣布。

    “安波卡小姐，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提出来，只要不违反比赛规则。”有评委忍不住催比赛者赶紧动手，这天气虽然不热，但是，看着地下城老板那满头油光和满身的汗水，不热也热。

    “可、可不可以，用布将这里围起来，这么多人看着，我、我不习惯。”

    有众位魔法大师的监控，在白布帐篷里面不可能出现作弊情况。评委商议后，同意安波卡的请求。她的对手格丽芙公主也要求遮住自己的比赛内容，约定在比赛结束前，不公开。

    于是，巨人竞技场出现两个大白包，学生和评委们只能相互瞧着干瞪眼。

    这时候，地下城老板对这突发情况的反应速度立即展示出其掌控商业帝国的过人能力，只见他拍拍两只rou感十足的胖手，蛇人族的细腰狂舞、海妖族的美妙歌喉、克拉伦斯勇士赛马狂飙、阿拉索俊男美女组合的歌剧轮番上阵，所有人只有瞠目结舌的份，绝没有打哈欠不满这场比试安排的可能。

    布包里自成一天地，静默咒和防护咒双重保护让两位比试者能够专心比赛。

    安波卡一边默背魔咒，一边用炭笔分出数块几何图形的小部分，慢慢地，她就甩开担忧，在小范围地画起远近高低不同的老房子框架，用心地勾勒出素描的底图。然后，是最重要的着色。她全神贯注于用骨针绣出魔法图案，气力接不上时，喝一口补充药水。

    当夜幕渐渐带走黄昏的光，竞技场上魔法灯火辉煌，这时，白布帐篷上显出里面比赛者的影子。

    手法绝伦的比赛者这边，神梭、针线等早已不动，侍女们全都坐在地上休息，格丽芙公主捧着她的魔宠受伤的凤凰爱抚，隐隐下滑断断续续的线条说明她在为凤凰伤心。

    这位亲王公主劳师动众，仅仅是为了救回她的魔宠。这个楚楚又充满柔情的侧影形象给她赢得了不少的同情心。

    另一边，瘦小的影子拉长映在白布上，绘图者站在那儿，微仰头，一只小黑猫在左肩，右手握着一根细长针正在上上下下地翻动游走，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看起来她非常激动，非常兴奋，正处于创作亢奋期。

    她又是为什么而战？所谓的巨龙骄傲，让这个小姑娘的心冰冷又残酷，别人的魔宠就要死去，她还这么有精神地做画，丝毫不见怜悯心。她要是有哪怕一点点的同情心，就应该让格丽芙公主赢，好救她的魔宠，一场小比赛无损于她的尊严。

    所以，就算没绣好也别绣了。

    这种危险的思想刚露苗头，就立即被一种平淡中和的圣洁光华清除。竞技场魔法感应较强的人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地交头结耳窃窃私语，人们更加钦佩卡里斯托冕下的强大与公正心。

    当繁星满空，再精彩的节目也让劳坐一日的人疲倦，特别是卡斯曼二世皇帝陛下的身体欠佳，因此，凯罗琳公主让人叫醒满场打呼噜的地下城老板，让他看看天色，时间也差不多了。

    雷沃巴顿抹抹口水，叫人敲边鼓，去掉白布帐篷，宣布比赛结束。

    格丽芙公主面带得体的微笑，拎着裙子慢慢地走出来，微抬下巴，展露她贵为亲王公主那优雅高贵的美丽一面，藏起她的悲伤与忧愁。多么完美的公主范儿，全场有一大半儿的人都倒在格丽芙公主的魅力之下。

    安波卡那边的帐篷去掉后，全场静下来，看着那个小姑娘全身心狂热地扑在魔法刺绣上，她右手的指尖有实质的魔法光流，控制那根不知名的金针创作，她是这么地认真专注，这个生性害羞胆小的姑娘甚至没有注意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人们屏气凝神，就怕呼吸声大了吓着这个无比用功的小个头姑娘。

    “咳咳，安波卡小姐，时间到了。”

    顶着所有人愤怒的谴责的目光，雷沃巴顿硬着头皮，出声提醒安波卡停止刺绣。小黑猫抓少女的手，安波卡猛地醒过神，不好意思地笑笑，收回骨针与法力，退到一边，等待评委们评判。

    格丽芙公主绣的是波顿城主府夜宴狂欢图，小到贵族妇人的金线软鞋，大到城主府高大的城堡，她甚至连接城市中心的街景，包括波顿城最著名的地下娱乐城，各色行人济济，在街头狂欢，以恢弘的故事结构与华丽的色彩搭配，表现出南方近海第一大城波顿的富庶与繁华。

    仅仅是如此，不能展露神针的力量。

    这副夜宴狂欢图上，不仅酒和食物能够散发出迷人的香味，而且人物也会动会笑会唱，甚至还能听到悦耳的奏乐声和喧嚣的欢庆声，如同现场重现。

    当场，评委们就给予极高的评价，声称这副活动的世景图足堪存入帝国博物馆永久保留。皇家魔法学院的学生们哐哐嘭嘭热情奔放地敲打他们的锣鼓，在他们以为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尽情地表达他们对格丽芙公主的狂野支持。

    接着评委们走到安波卡的绣画前，相比格丽芙公主光辉灿烂的作品，安波卡的绣图稍显黯沉，主色调系为黑灰白，她绣的是她进入波顿城印象最深的流星石子路，挂着某个炼金术大师战利品的铜靴胡同口，住着大陆首屈一指的屠龙法师的旧货集贸区，胡同底是两个银币一本书的旧书店。

    狭长而弯曲的巷道，高低起落而重叠的尖角阁楼，沉重的色彩，却带着绣图者浓重的怀念味道。这是一副用心绣的图，凝聚的法力沉静而优美，透着贵族的传统低调与历史沧桑；这也是一副能够牵动人心的图，看那浅白石子路旁陈旧而古老的商铺，无数人心头涌起怀旧的思绪，高超的透视技巧，让观者仿若身临其境。

    评委们商议后，认为两副绣图实在是不分轩致，格丽芙公主的作品胜在构图大气，安波卡小姐的绣图以细腻的感情取胜。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自己的波顿城，”雷沃巴顿这么说道，“所以，评委们判定两位比试者作品同等优秀。”

    没有人服气，皇家魔法学院的学生们以格丽芙公主作品足以收入帝国博物馆的评价要求裁定图利亚亲王公主获胜！否则，就是地下城老板的私心作祟。

    查士顿学院学生则抨击格丽芙公主的作品匠气味十足，虚伪做作，毫无感情，没有抓住赛题背后的真髓，根本不合格！

    安波卡见赢不了对手，不免有些气馁，尽管她已经竭尽全力。她微垂眼皮，两手不停地相互揉捏，长时间用龙力刺绣让她的手有点酸痛。

    喵喵~停在肩上的小黑猫叫两声，轻轻一跃，竟然跳进旁边的绣画里，停在铜靴胡同的尖角阁上，猫尾微卷，银蓝猫瞳张开，骄傲地俯视众人。

    洛德龙神在上，这是龙族的空间魔法！

    所有人惊异地张大了嘴巴，空间连结还是空间传送？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一个事实：安波卡的魔法画具有空间性质。

    胜负是显而易见的了，格丽芙公主的那些辅助魔法阵仅仅是起点缀修饰作用，安波卡的则不同，即使她用魔法线组成的绣图糟糕透顶，只要具备空间的力量，那就是绝世珍品。

    而且，小姑娘的绣图情感真挚而内敛，一看就让人怦然心动，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作品。因此，评委们一致重新裁定安波卡获胜。

    “我不服！”嫉妒的格丽芙公主叫道，声称对手用龙皮刺绣有作弊嫌疑，“她是用道具取胜，违反比赛规则。”

    “切，你还用神器，怎么不说自己作弊！”查士顿学院的学生们叫起来，和皇家魔法学院的铁杆支持者们吵起来，双方互扔法师帽抗议。

    安波卡心底已经把对手鄙夷到底，她斜眼，下巴微扬，道：“我都说了，她是坏人，心眼坏透了，即使输了也不会承认。卡卡，咱们走吧。”她走到画前，冲里面的小猫张开双臂，“不要害臊嘛，跳到我怀里，那，你不听话我可要进去抓你喽。”

    少女的动作快得谁都来不及阻拦，她冲进画面，半个身子消失出现在绣图上，半个身子卡在画面以外。“救命！”安波卡急得上下蹬脚，惊恐万状地哭叫，裙摆像混乱的河水一样翻滚。

    全场哄堂大笑，莉丝等人神情痛苦地捂住前额，真想发表声明，他们和这个冲动做事不思考一害怕就大哭的姑娘没有关系！

    在卡卡的提醒下，安波卡自己后仰退出画面，垂着头脸红通通地抱着小黑猫难为情地说不出话。格丽芙公主怪笑两声，讥讽道：“跟你这种白痴比，简直就是降低我的格调！”

    “格调是什么东西？”安波卡抬头，很认真地反问，“我没有，难道你就有吗？”

    查士顿的学生们立即拍腿跺脚捶胸顿足狂笑嘘嘘地大吹口哨，格丽芙公主和她的支持们一样面色发青，头发像妖怪发疯一样竖起，拎着裙子怒气冲天全场乱走恨不能把这个女人宰了。

    地下城老板重重咳嗽，这可是全帝国最重量级人物见证的比试，格丽芙公主不要把这里当成自家后花园太放肆。等两个比试生都摆出应有的尊重态度，雷沃巴顿笑眯眯地向安波卡招手，送上空白契约纸，她爱填什么要求就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