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海妖兴难
晚上十时，中毒人员解救完毕，帝都民众的生活基本能恢复正常。 然而，因混乱而相互践踏踩死的人数远远多于被毒龙瘟害死的，这不是大天使光明术能够救活的，它并非万能；同时，各地发到政事厅的紧急报告也预示着另一波大风暴的来临，恶龙灭世的事实瞬间传遍北方城邦诸国，事态严重超出任何势力的控制。 十位龙血元帅紧急部署各地军队，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件；政事厅灯火彻夜通明，研究到最后，认为新帝国不能正面镇压民众力量，毕竟皇帝是要统治这个国家，而不是灭了所有人。 最有效的解决办法，就是揭露这场人为阴谋背后的真相，争取舆论，支持新帝，更从最广泛的角度确立龙神祭司的崇高形象。至于人族与各异族的矛盾会不会就此激化，那是神殿该头疼的事，谋杀帝国高层集体危及所有人族，这种不顾道义残害无辜丧尽天良的事都干得出，神罚灭异族才是硬道理。 原本制作记忆球的事交由皇帝，但他的内容不够完整。这便得由从始至终都清醒无比的龙神祭司提供。默塞特刚起了个“值此国难当头之际”，就被安波卡一个茶杯砸了出去。 塞内加以为她不愿，正要送帝国宰相一程，又听她低声道：“让他等一下。” 这一等便是到天明，塞内加把三个小记忆球交到默塞特手中后，回到殿内，他安慰道：“殿下，不如出去散散心？” “不用了，”安波卡拿被子蒙住头，“我想睡觉。” 匆匆地，塞内加去而又返，安波卡闷声闷气叫他不要打扰她。塞内加嗯哼一声，那他把骑士的纸条扔了啊。安波卡立即跳起来，抢过纸条，上面有梅洛朗嚣张古怪的留言，累晕了？再不顾好自己小心我用那招罚你走不了路。 安波卡反复瞅得纸条傻笑，塞内加连连咳嗽提醒：光明殿新冕下有事相商，该到神殿开会了。 “哦，等我吃完。”安波卡恢复食欲，左手抓rou右手抓面包狂啃一通，再跳水池简单一过，套好衣服，带着塞内加急匆匆地赶往神殿。 光明殿里，各殿祭司齐集一堂。 荷明斯居首位，主持讨论怎么应对这次异族的大举难。众人没有立即说话，这种事本来没得说，打。问题在于，这次主谋涉嫌包括万神殿多半数的长老，这些身居高位，家族势力庞大，牵连广众。 打战不难，难的是这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 开战前，得先把这些意图谋害人王的长老给解决，省得还没打，就先叛乱投敌。荷明斯等不到建议，就问安波卡，龙神殿是个什么意思。 见安波卡犹豫，塞内加在她耳边嘀咕：杀啊，这根本用不着想。 “不是啊，”安波卡也小声地回道，“塞内加，你忘了海神祭司康珊妮德的事？” 塞内加一愣，又问道：“这杀不杀长老和海神祭司有什么关系？” 安波卡声音压得更低，道：“我们现在打，消耗了大部分力量，等到海神祭司他们打过来，那我们就吃大亏了。” “殿下，您顾虑得极是，但，这事关神殿、帝国、人王的尊严，必须杀。” “所以我才发愁，这人杀不杀，其实该问陛下拿主意，”安波卡喃喃道，“他才不会让自己腹背受敌，吃大亏。” 这两人旁若无人地嘀嘀咕咕，以为各殿祭司都没长耳朵的。荷明斯嗯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那儿，道：“龙神的祭司所虑全面，海神祭司这个隐患，我们不得不防。诸位以为呢？” “没错，龙神祭司想到了我们都没想到的问题，为防将来大乱，以本殿看，我们得保存实力。” “本殿也赞成，几位长老也是受人蒙蔽，绝非存心谋害人王。” “嗯，本殿认为，长老们有错，就交给仲裁殿吧。这只能算是内部矛盾，我们还是内部消化下，这海神祭司一出来，那可是天下大乱，诸神也要头痛的哩。” 就这么着，众祭司把海神祭司康珊妮德苏醒的危害，无限扩大，厉害程度到了众神殿必须保全诸位有罪长老的性命，将来才能依靠长老们拯救天下苍生。 所以，这人暂时不杀为上上策。 这是众神殿的决议，荷明斯把报告递给龙神殿，塞内加全力阻止自家殿下在上头签名盖章，什么叫龙神殿主张保留实力，以期对抗海神祭司？这不是往龙神殿头上扣屎盆子么，传到神界，那不是叫人笑话，以为龙神殿怕了那些鸡鸣狗盗之辈。 况且，龙神殿受人排挤，就是长老殿搞的鬼，现在反而要替那些有罪长老担下帝国怒火，丫的，这不是叫人打了一巴掌，还再送上另半边脸叫人打么。 安波卡附到他耳边道：“你知道梅洛朗上哪了？”塞内加微摇头，她又说道，“他现在指挥军团攻打阿拉索，如果能拿下，就不用怕海神祭司；如果不行，这些长老就不能杀。” 塞内加失笑，自家殿下对那个骑士信心十足，可打仗哪里是梅洛朗想打就打的，帝政厅那儿乱糟糟的，军部那儿筹兵下令也要有个过渡，没个三五天，怎么能打。 “你要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 以塞内加的身手，来回阿拉索领地之间，也就两三分钟的事。回来后，他沉默地同意，暂缓处理谋害人王的长老们。 荷明斯冷淡地瞟了塞内加一眼，他对这个属官的不满与日俱增，看在安波卡面子上，没有当即发作，让穆西安送了神殿决议到阿让宫，事情暂时过去。 三天后，前线传来消息，阿拉索公国战败，宣布无条件并入卡斯蒂利亚版图，帝国疆域扩大五分之一。 安波卡大惊失色：这么快？哪怕是战神再世也做不到吧。 借着出入阿让宫的便利，安波卡详细翻看梅洛朗传回的战事报告，第三段开头赫然写着“奥菲斯率狮鹫战团歼灭三十二万阿拉索人，立首功。” 安波卡还没回过神，就听监察院的人报告说：关押在伦巴底狱的凯罗琳公主疯了，在接到她最信赖的宠臣奥菲斯选择背叛、全斩海妖军团的报告时，吐血尖叫“我不信”，随后神智失常。 听说皇帝就淡淡应了个“嗯”字，对于如何处置凯罗琳，没有下文。 当天晚上，凯罗琳公主杀死主治医师，在内应的帮助下，逃离卡文特，在瓦卢与阿拉索残余势力会合，借道克拉伦斯，奔赴图利亚公国。 帝国方面这么清楚逃犯公主的行踪，因为那个内应就是监察厅的人。 三天后，帝国以图利亚收容叛军头目为名，发动全线战争。 图利亚、克拉伦斯也不甘示弱，声称皇帝为灭世神龙化身，龙神祭司是他的傀儡，阿让宫被杀人狂所把持，龙帝凶残暴虐，登基不足一个月就杀死三千臣属，以满足好吃人rou喝人血的要求；不仅如此，恶龙还重用战争犯，悍然撕毁诸神监定的和平条约，以莫须有罪名掀起战争吞并阿拉索，屠夫将军奥菲斯就是最好的证明，两公国的统帅号召所有爱好和平与生命的有识之士拿起武器，反对恶龙统治。 与之相呼应的，帝国各地爆发：洪水、干旱、瘟疫等等天灾，在叛军的煽动下，人们认为这都是恶龙带来的灾难，也是上天诸神的警示，无数人加入屠龙大军，对抗帝国军团。 形势的恶化打乱了帝国军方的闪电战部署，帝国陷入全国内战的泥淖，更糟糕的是排名第三的龙血元帅坦加德，在帝国歌剧院门前被刺身亡。 坦加德的死揭开帝国高官死亡序曲，短短半个月，军部十六名高级军官死于无差别袭击。 南北各城邦舆论倾向：这是恶龙灭世预兆。 帝国上下人心惶惶，可谓是寝食难安。 围绕着“要把战争进行到底”和“全面休战平息民怨”两种观点，阿让宫展开无休止的争论。哪派都是有自己的道理，皇帝是战争的发动者明确不会罢手，主和派人士寄希望于安波卡。 人们相信，性格善良宽容博爱的龙神祭司一定不忍帝国子民死于无意义的战事，挽救帝国百年基业的大任全在她身上，好似安波卡不阻止战争，所有死于天灾人祸的民众都会死不冥目，白白浪费他们对龙神殿的景仰与爱戴。 于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人们就已经把她推到主和派首领的位置，和皇帝打擂台。 安波卡又不是脑门抽的，这个时候去跟皇帝作对。 当天下午，她以一副“大眼无神面色惨白似恶鬼”的憔悴模样出现在公众前，确信所有人都相信她病得很严重，她要到乡下养病。 留下塞内加挡说客，安波卡自己溜出皇城。 外面的空气是多么地新鲜，瓦蓝的天空是多么地美丽，即便是路边哭泣找mama的小孩看起来都是那么地可爱，隐身的安波卡在人群里快活地东张西望，深深地深呼吸，没有烦恼的味道闻起来真是棒极了。 她来到一家手工饰品店，有几个姑娘在挑头绳，对着镜子看到底是红色好，还是选黄色，她凑过去对镜做鬼脸，里头当然是没有她的，但镜子里有蓝天白云、繁荣的街角，以及飞驰而过的宰相府的马车。 她扔下东西，边灌魔药边以灵活的速度跟上去，哼，小人，她非得揍到他妈都认不出来。她搓着鼻子暗暗发誓。据她所知，帝政厅在推动她充当“主和派”首领这件事上，发挥了重要的积极作用。 追过两条街，她刚过拐角，暗杀发生。 急驰中的马车诡异地瞬间爆炸，木头碎片砸溅到四周的行人身上，人群尖叫、四下奔跑，又哭又叫。安波卡惊愕，迅速挥开防爆魔纹甲片，拨开混乱的人群冲过去，沿途扔出数个魔药瓶，无数路人倒在迷药下。 通往出事点的大路畅通无阻，爆炸现场一览无遗。 有三个人压在炸裂的车轮下，默塞特倒在血泊中，半边身体破碎，无数的木屑、魔弹碎片嵌在他体内。安波卡边施以急救药，边拍打他的脸：“默塞特，你个小人，快醒醒！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要是死了我鞭你的尸拿你的头做药。。。” “阿丽娅殿下！”有人认出龙神祭司，慌乱的人群安静下来，敬畏又欢喜地看着安波卡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