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孤独
“……”潮汐的表情似乎就定格在了那一瞬，时光仿佛停止。很长时间之后，她才淡淡一笑，这一笑不是苦笑，不是念想，而是真正释然的笑，“是啊，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啊，为什么我就不能和别人一样，浪迹走天涯，看尽人间繁华呢？而偏偏一生下来，就要承受保卫天漠的孤独宿命，但是我并不怨恨，因为我至少遇到了他，那个英俊的黑衣男子……墨殇，我遇到了他，这一生，也就无憾了。”她望着醉情，望着海兮，眼中也是充斥着暖意。 “潮汐姑娘，他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流云也是淡淡一笑。 “你很不错，可是比起敬佩，我更加同情你，你失去了自己的记忆，或许在某些方面，比我还要凄然一些吧，记得百年前墨殇曾对我说，他听见东皇曾经喃喃自语，说百年就要到了，妖界就要覆灭了，只有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才能拯救这个世界。这个人，说的就是你吧。”潮汐轻轻开口。 “现在的妖界，刚刚覆灭。”流云面色有些复杂。 “……”潮汐的脸色有些苍白，“我不恨妖界，不恨妖皇。毕竟是他创造了我，尽管我只是一颗棋子，不过这也没什么，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看清这一切，寻到最后的答案。不过我更希望你，珍惜身边的人，找回你的记忆。这比走上大道还要美好。” “……”流云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笑了笑。 “去吧，等你完成了这一切，我就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残存的必要了。百年的孤独与依偎，也该在这一刻结束了。”潮汐侧着脸，露出那倾国倾城美丽温柔的俏脸。 “那么潮汐姑娘，我就告辞了。”流云朝着潮汐深深鞠了一躬，随即便迈步，走向那虚化的枯寂之海的深处。 …… 苍茫山上，墨殇看着那没有丝毫波涛的枯寂的海面，就像看着他的人生。是啊！他的大半生命都在这里度过，都在这里陪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度过。潮汐……默默想着，那个美丽的女子，那么身穿黑蓝色长袍的女子，那张温柔的俏脸，又浮现心头，永远不能散去。 在那座山峰的另一端，似乎已经有了剑拔弩张的气势。可是三个人却都陷入了沉寂之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粉黛，他来到这里，都是冥冥之中的牵引，你无非就是想让他见到海龙。从幽暗之森的林龙开始，你一直想让他集齐所有的九块龙魂石，让他那些失落的记忆全部复原。到了那时，他的法术已然无人能敌，应该他就可以与混沌一战了吧。”过了很久，这样美好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帝俊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九龙神土本就是依靠九龙王的力量才能生存下去，如今圣尊已经不在，九龙王却一直分散在天地各处，除了圣尊，没有人能够知道它们确切的位置。我这么做，只是为了那一丝希望而已。混沌只是时空的一角，这个世界之上，有很多比它强大的多的事情，他要面对的，是整个虚无。”粉黛也是清冷地说道。 “是啊，九龙王不知多少年前就已经分散于天地各处，七界之间。恐怕这也是你们圣尊从一开始的智慧所在，在七界之中布下一个局，由他的后人来完成局中的另一半。恐怕早在久远的年代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九龙神土的落寞了吧，可是，就像神界太皇的那条婆娑圣龙一样，太皇难道不知道它是九龙王之一吗？他为什么不毁灭了它？因为九龙王早已不再听九龙尊的命令了。它们，已经真正的归于七界了。”帝俊沉声说道。 “婆娑圣龙……若是他肯，我一样有办法得到它的龙魂石。”粉黛轻声开口。 “现在神界五大星神祗都在追杀苏暮，不如让他……到你们梦幽谷去吧。”帝俊顿了顿声音，随即居然如此说道。 “……”粉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那波澜不惊的湖水。不知在想着什么。 “幽雪神城，就在梦幽谷。至于确切的方位，我也不知道。只是……暮雪毕竟是一代妖后，她的力量，不在东皇之下。你应该知道，如果让流云去那里，会有多危险。”帝俊轻轻笑道。 “就在梦幽谷？”粉黛似乎也是微微惊讶了下，那声音却依然如此平静。 “梦幽谷的无尽深渊，是通向七界之外的一条道路，如今七界之外十方境界，幽雪神城便是其一。”帝俊笑着说道。 “原来在那里啊。”粉黛似乎也是轻轻笑了笑，不过转瞬之间那声音就变做了无边的清冷，“苏长老可以来梦幽谷，只要他不去碰梦幽祭坛，他想住多久都可以。在梦幽谷，就算是太皇亲自来，也永远不可能攻进去。” “多谢了。”帝俊微微躬下身子表示谢意。 …… “妖圣，为什么要告诉她幽雪神城的位置？就算我不进梦幽谷，也有办法逃脱啊。”待粉黛走后，苏暮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 “不！有光明骑士在，你不去梦幽谷，就只有死路一条，谁让你的道身居然被那东西吸引了。”帝俊摇了摇头，“还有，我不想和她打，真的打起来，你不一定打的过她，就算是我，也要付出昂贵的代价。” …… 枯寂之海海底，流云正在幽蓝的海水之中穿梭，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是那充满生机的海水之中最后的一片光明。 这片海，原本就是天漠创造出来的，作为远古七大神器之一。天漠的力量足以幻化一片世界，或许它就藏在这世界中也不一定。 这里，真的没有一点枯寂的模样，只有游鱼暗影，七彩珊瑚。 终于，不知走了多久，流云的目光微微一缩。它看见在这片虚幻海域的尽头，又是一扇虚掩着的门，冥冥中等待着那个打开它的人。 深吸了一口气，流云的影子在不知不觉间就没入了这片海中。 虚幻的世界，一颤即逝。只有让人心痛的真实，才能永恒。 在那片海中，忽然地，没有了游动的鱼儿，没有了七彩的珊瑚，没有了绿色的水草，没有了闪着光的贝壳。一眨眼啊，又回到了它原来的模样，一片虚无，枯寂的……深渊。 或许，那如梦幻一般的东西，那如梦幻一般的海底世界，根本就未曾存在过。那不过是人心对于永恒与美丽的一种渴望，对于梦境成真的一种期许罢了。 在那水下世界之中，潮汐望着眼前转瞬变换的黑暗，心中倒映着那个黑衣男子的身影，就好似，在他的眼前，千百话语，无尽的滋味，包蕴着绵绵的情意，向着内心深处流转，却最终到了口边，只能剩下一声叹息。 枯寂之海边。 墨殇不知何时来到了那波澜不惊的黑蓝海水对面，盘腿而坐，感受着，期待着，却又无奈着。 望着那如地狱一般的海水，就像望着那个黑蓝色长裙的美丽女子，那个温柔的影子，那个百年里陪伴着他度过所有孤独岁月的女孩。 是的，他是那个被选中的人，本来注定一世孤独啊…… 为什么不能让他一世孤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