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破碎时光（下)
“我当然知道。”粉黛平静地开口，此刻她仍然以时冥蝶的姿态伫立着，宛若梦幻之中唯一的天使一样，美丽不可方物，让无数人为之倾倒，却又没有一个人敢于接近，因为她是那么的神圣，不可亵渎。 “那一刻，你在想什么？” “我只想用我的力量去守护他，哪怕只能有最后的一次了。父亲，你应该也有同样的感受吧，那一年，那一片星空下。”粉黛轻声道。 “我说过，我不想让你重蹈我的覆辙，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把你当做棋子，而是我真正的孩子。”零点的话语有些深沉。 “我明白。”粉黛闭上了眼。 “虽然你被宿命之力重创，可是毕竟还有我在，我是苍茫超脱者之中实力最强者，已经超过了当年的光，与虚无之中的一些大能也可以媲美。我可以慢慢消化宿命之力，几年以后，你就可以重新降临到这个世上，继续完成你自己的使命。”零点淡淡说道。 “……”粉黛沉默半晌，她的眼眸深处微微地荡漾了一下，像是再做挣扎，不过从一开始就没有挣扎的必要。 “我等不了。”粉黛轻声说道，“他将要面临人生的大劫，没有我，他就不一定能够化解，与其让我在几年之后看到他的尸体，还不如让我再多陪陪他一些天。” “……”这一次，是零点陷入了沉默，虽然从他的身形和眼眸中看不到任何感情。 “你可以做到吧。”粉黛轻轻笑了笑。 “你知道它的代价是什么吗？与宿命抗争，强行忤逆宿命的代价。”过了好长一会儿，零点才幽幽开口。 “是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粉黛依然微笑着，倾城绝代。 她的粉色长发缓缓飘荡，带着梦幻的芳香。 “就算我拼尽全力来隐藏你的气息，你也只能够驻留在尘世中几个月了，那之后，你的所有都会消失在时空之中，包括你的记忆，你的灵魂，乃至整个时冥蝶都会被宿命抹杀，没有任何重生的可能。”零点的语气之中像是夹杂着几分嘲讽，又像是在自嘲。 “嗯。”粉黛只是淡淡地哼了一个字。 “你会不会对他说？”零点没有拒绝。 “不可能，我不能再拿其他的事情打扰他了。”粉黛摇了摇头。 “如果他在这几个月后发现了这一切，会不会陷入疯狂，甚至是一蹶不振，放弃一切，怨恨他自己，怨恨你，甚至是放弃和怨恨自己的生命，或者，他有很大的可能，那心灵变成彻底的黑暗，去算计这个世界，那样的他，只有一死，又或许是整个苍茫为了他而陪葬。”零点淡淡说道，语气依然飘渺。 “……”粉黛低下了头，那眸子之间有淡淡的泪光闪烁，“他不会的。” “不会么？可是现在你是他最重要的人，若是几年后你还能见到他，并且不会受到宿命的伤害，他会不会满怀期待，很有可能自己渡过难关。可是你如果选择了另一条路，马上就要消失了，当他发觉自己身边的一切，哪怕是你这个他最信任的人都在欺骗他时，他手上的局会不会悄然间陨落，你这样真的是在帮他么？”零点飘渺的话语回荡在粉黛的耳边，也敲打在她的心房。 因为这一切，都有可能变成现实。 可是她不能等，她已经等了三年，三年的生死未卜，她又怎么可能再等五六年？这一次她回去的时候，那个人很有可能就不在了，她有怎么会接受？她不能等啊，她必须到他的身边去陪他，哪怕只是这短短的几个月，几年，就已经足够了啊！至于，至于后面的一切，她只能选择相信他，她也一直会相信他的啊，一定能够从阴霾中走过来。 没有她的世界，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比起自己去接受没有他的世界，太简单了啊！ 他不会颓废的，不会放弃生命的。 而自己，也只能骗他这一会了，云哥哥，这么多年，我只骗过你这一回啊！ 粉黛握紧来双拳，白皙的皮肤上青筋冒起，好似所有的愤怒，悲哀，担忧和那隐隐的深深的情愫都化作了一种冥冥的力量，她抬起头，目光如炬，望着眼前的透明的影子。 “你决定了？”零点似乎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那四个字说的那么轻松，又是那么沉重。 “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粉黛荡漾着美丽倾城的笑颜。 前方的透明影子在慢慢破碎，仿佛是时光的破碎，从这一刻开始，她就真正的融于了时光，变成时光，真正的与时光并存，而在几个月或者是几年之后，整个时光就要覆灭了啊，而她，也永远不会再出现在苍茫虚无之中了。 可是这一切，她都不后悔，也不可能后悔！ 从见到他，见到那些人的第一眼起，那高山如海，青翠欲滴。 九龙神土，天道阁。 凡尘，人间。 “我明白了。黛儿，你已经选择了这一条路，我不会阻拦，只是时光就要散去了，你也会消逝，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任何地方了。”零点依然没有什么感情，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从此之后，你好自为之。” 一阵奇妙的音符回响在粉黛的脑海，她面前的零点的身影终于是四散破碎了开。 破碎时光，破碎梦乡。 就要醒过来了，就要见到花舞，见到他了吗？ 她一定不能露馅啊，花舞倒没什么，可是云哥哥那么聪明，虽然一直很“谦虚”地留在她的身后，可是灵魂早就已经走在她前方好远好远的地方了啊！ 他永远不是最聪明的那个，最为聪明的，世界上最为淡然的永远是那个白衣少年啊。她的心里对于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他一定不能觉察到这些东西，有些事，必须要留给遗憾才称作不完美，留给岁月才叫做回忆吧！ 粉黛在时空幻境中深吸了一口气，深吸了一口气…… 她还是睁开了眼睛，那一刻，青莲花落，万般心碎。 “黛jiejie！你醒啦！”那个熟悉的好听的声音幽幽回响在她的耳畔，她的眼帘中倒映着一个美丽的黄衣少女的身影。 在时光的路上走了一遭，就算是没有回到过去，也恍若隔世啊！ 不过这样的感觉之前也有过一次啊！ 不，不只是一次了。 “花舞，我醒了，而且永远不会再睡去了。”粉黛轻轻笑着，伸出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对面那个女孩的脸庞，柔顺如凝脂，却又苍白冰凉似雪。 “黛jiejie……”花舞还是忍不住抽泣了起来，她还是那样的本真单纯，心中的思念和焦急，悲凉化作一缕相思泪，终是扑倒在粉黛的怀里抽噎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虽然受到了宿命之力的侵蚀，可是也走出了时空幻境，从今以后，没有人能够把我们分开了，等我们再找到小尹，就可以团圆了啊！”粉黛笑着说道，眸子里满是温柔。 “呜！黛jiejie，可是，总有一些难以言语的惆怅和悲伤啊！已经物是人非了啊，你不知道，最后是谁拯救了我们，酒皇，斑璃，乐琴，流星四个人用生命的代价完成了那被称作仙命的最后一击，古颜和苏暮都已经归于宿命之中，轻萝jiejie不知去到何方，蓝瞳也从梦幽谷离开了。”花舞抽泣着将一切都告诉了粉黛，也只有在粉黛面前，她才真正可以放下一切，放下心中的所有，真正回归到一颗花季少女纯真的心灵深处，那应有的感伤和落寞。 “仙命……酒皇他们是仙界的支柱，也是苍茫的骄傲，其实我已经预料到了一些什么，可是没想到他们还是最终走到了这一步。”粉黛的眸子也有些黯然，夹杂着一些悲凉，“虽然只和他们生活了一个多月，可是每一个人的性格和音容都深深埋在了我们的心中啊。酒皇是那么沉稳，既带着岁月如酒的积淀，沧桑和释然，也带着和蔼和慈祥，哪怕断了双臂也没有一点悲凉和失落，这是真正的仙之骨啊。” “斑璃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堕落之境的力量依然让我们记忆犹新，乐琴婉约温柔，将自己的所有都倾注到了那一架古琴之中，就像当年的云哥哥一样。”粉黛遥望着变黑了的天空，轻轻喃喃着，“而流星虽然辈分要远远大过我们，还是和云哥哥打成了一片，随和淡然，他就是天上最为璀璨的流星。” “可是他们都已经走了……”花舞的声音细若蚊蝇。 “花舞，人的生命之中总有匆匆过客，不能忘记，也不要过于悲伤啊，其实哭一会儿就好，你不像我，已经没有流泪的力气和时间了。”粉黛的眸子深邃着望着那越来越黑的苍穹，世界的最后一抹流光也将要消失了。 “黛jiejie。”花舞轻声呼唤着。 “他去仙界了？”粉黛轻声道，“还没有回来。” “嗯。应该是了，我想云哥哥一定拿到了应该拿走的东西。为了苍茫，也是为了报答仙界。”花舞在粉黛的怀里轻轻说道。 “现在的仙界，已经不是那个仙界了啊，哪怕洛樱和青岚有能力去做这个顶梁柱，仙界也已经落寞了。这天，马上就要变了啊。”粉黛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们欠了仙界太多，已经无法偿还了啊。”粉黛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