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逝去的光（2）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于乱局之中窥得一丝清明，犹如从夜色之中窥得一丝黎明一般，其实身在黑夜便看得见光明，才能从光明之中直面黑暗。 哪怕是虚伪的光，也是黑暗。 鬼面神一直伫立在那里，一直没有回头，从大战一开始便好似陷入了思考之中，陷入了迷惘之中。 与北冥月这位冥神不同，又可以说是截然相反，鬼面神是真正隐匿在黑夜中的神，他的邪恶之眼可以洞穿人心，也可以毁灭人心。 北冥月是光之神，哪怕是黄昏冥土之中一丝虚伪的光。 而鬼面神终身披着鬼面，如今黎明已至，光与光的交错间，他终于转过了头。 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要攻击，想要的只有守护。 只剩下了守护。 他的头上带着一张黑色的面具，漆黑无光，遮住了眼睛之外的所有地方。 而那双眼睛，便是他的整个世界。 有人说看到鬼面神那一双可以称作是冥界第二圣器的邪恶之眼，心灵也会受到腐蚀，也会变得黑暗起来。 然后那个人的心便会冰冷起来，无比的冰冷，直至陷入死寂，变成真正邪恶的化身。 黑暗并不邪恶，有的时候光明远远要比黑暗邪恶。 邪恶的往往都是人心…… 那双眼睛几乎没有色彩，因为那已经不是色彩可以分辨的了，已经不是可以用言语形容的了，那双眼睛是真正的梦幻，梦幻中夹杂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死寂。 无数色彩凝聚到了一起便成为了无色，无色便无心，无心便没有了灵魂。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梵空和墨染都看到了那双眼睛，但是他们所有人又在瞬间避开了那道目光，出于本能，出于智慧。 因为永远也不能直视那双眼睛，否则便会在瞬间华为灰烬，邪恶的力量可怕在不是对自己，而是对他人。 但是一切已经晚了，哪怕不对上那双眼睛，当邪恶之眼的幽光投射在世人面前时，人间都会毁灭，何况人？ 因为邪恶之眼也是远古七神器之一！与天漠，乾坤刃并驾齐驱的存在！但是因为它太过于邪恶，便成为了永恒尘封的禁忌。 鬼面神眸子中的那双邪恶之眼只是斯班用黑暗力量硬生生镶上的，首先便是要挖去鬼面神的眼珠，一直挖到脑髓处，然后将邪恶之眼刺进脑髓，直至心田。 这样的痛苦……是邪恶的力量么？还是人心的力量呢？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些痴然，墨染微微一笑，哪怕笑颜一开也是那样的死板，机械一般不含丝毫感情。 然后她就那样倒了下去，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挥出去的那道墨痕。 她早就计算出了一切的可能性，算出最恰当的时机挥出了那道墨龙。 墨色在人在，墨色散人亦散。 因为在墨龙散去后她就会重伤，正好避免了邪恶之眼的侵蚀。因为她已经陷入昏迷，心灵已经陷入了死寂。 而在那一刻，她身后一道黑影闪了出来，那黑影全身包裹着墨痕，有些痛苦，似乎又在挣扎。 墨染看了看那道痕迹，看了看那个人影，没有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meimei……”那男子轻轻念着。 流云感觉自己又像是陷入了梦中，一个虚妄的梦，一个美丽的梦。 那个世界中，有群山，也有长河，只是那山峰是青绿色的，色调极其的嫩，宛若水墨画一般。 而那条河也是如此梦幻，是澄澈的绿色，就像水晶融化流淌出来的一样，带着不属于凡间的光点。 南山？流云有些恍惚了。 一梦南山，亦是天涯海角。 他走在被小草浸染了的地上，发觉此处无花，只有两人高的树木稀稀疏疏地立在路的两边，撑起一片碧绿的天。 走啊走，却发现怎么也走不到路的尽头，这个梦仿佛是被封印了，又或者是被孤立了一样。 南山，真的很孤独么？ 忽然，流云看到了在河的彼岸有一座小亭子，小亭子上依稀站着一个人，一个一身白衣，全身却好似透明的人。依稀看出来是一个少女，但是看不清面容。 从她的身材上来看，有些窈窕，更多的确实瘦弱，那种美丽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因为在人类的审美上来说，那种美食超脱到无痕的美，是不属于世间的美，明明很普通，却足以让人痴迷。 流云前脚踏入了河中，感受着河中那光幽幽的绿色包裹出来的梦幻。 然后又伸了回去，不再向前，只是双眸默默注视着远端的那个人。 他知道，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人，她是超越凡间，超越苍茫，超越虚无的秩序。 因为在他看到她的瞬间，自己的所有都仿佛荡然无存，他仿佛变成了一条秩序，无数宿命链条中的一条。 因为于宇宙来说，于宿命来说，他本就是一条链子，一条光带，上面映射出了一段人生。 他是一个人，人也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物种，苍茫这个载体的一种生命形式罢了。 流云感觉到自己脚下仿佛延伸出了一条条路，通向每一处不同的人生和方向，每一处都会改变，每一处都是梦幻。 那个人，便是宿命。 宿命女神，只是宿命这个秩序偏好的一种形式罢了。 宿命本就应该没有感情，可是当它变为了女神之时，便开始有了感情，这种感情遗落在虚无之中，便成为了她唯一的漏洞。 于是她轻轻一挥手，便将这一丝尘念散落在了苍茫中，便形成了从光一剑斩断苍茫的一个局。 这个局是宿命和永恒的局。 也是苍茫自身的局。因为时光降临，宿命降临，虚无降临，这个局便不再是局。 虚无想要抓住宿命唯一的漏洞，而宿命又何尝不想让虚无之子经受百世轮回，最终回归宿命之中？ 一切，都是梦幻啊…… “这里是南山？”流云轻叹一声，徐徐开口问道。 “不是。”对面的那个女子用一种包含了世间所有音韵的声音轻声说道。 那声音中有高山流水之声，燕雀啼鸣之声，有光明只声，也有黑暗之声。 宿命开口，便是整个世界。 “您不是真正的宿命，只是一缕命运在尘间的载体罢了，其中一部分在宿命先生那里，另一部分在你身上，宿命先生在仙界，你在冥界，或许就有了一种平衡。”流云摇摇头，笑道。 “你又错了，我并不是在冥界，而是在众生处。”女子轻轻开口，飘渺的声音传出。 “这里是南山，因为墨无痕和我说过，但是这里也不是南山，因为你在这里，便改变了一切。你于众生处看众生，终究是看到了自己而已。”流云耸了耸肩，拈起一颗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