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五十五章 两次生日
众人一直玩闹到月上树梢，房间里里外外被折腾的一团糟，随处可见的奶油渍让人一眼就失去了清扫的动力。不过陆晶莹似乎完全不介意这些，叶静难得看到她在聚会中玩得那么尽兴。 时间就像灭火器，众人的兴致也随着天色渐暗渐渐冷却了下来。玩够闹够以后，唐佳俊等人这才很不好意思地注意到一行人已经把陆晶莹的闺房弄得乱糟糟的，执意稍作收拾后再走。 叶静提起两大袋众人收集的垃圾：“这个太占地方了，我先去楼下把这些扔掉。” “喔～好吧，麻烦你了。”陆晶莹正忙着清洗一大堆的杯碗：“下楼直走就是垃圾箱了。” 叶静暂别众人几步下了楼梯，小区的垃圾箱正如陆晶莹所说，并不难找。叶静丢完垃圾注意到陆晶莹楼下徘徊着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细想刚才下楼时，这人便在那里。叶静本能地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回程路过男子身边时，叶静刻意放慢了脚步。 看得出男子的神情确实想和叶静搭话，只是似乎颇为犹豫，眼见叶静的脚步放慢，终于下定决心似地开口问道。 “呃，小姑娘，问下你。。。你们是不是在陆晶莹的同学？” 叶静庆幸自己的预感果然准确，这人果然和陆晶莹有着某种联系。 “对，我是她同学。”叶静停下脚步，回答道：“请问你是。。。。。。” “哦，我是。。。我是她爸爸。” 男子的回答不免让叶静愣了愣，是为了离家出走的女儿，而特意寻至此处的父亲么？ “原来是陆伯父啊。。。”毕竟自己客观上确实帮助他女儿的离家出走，不确定这位父亲会如何看待自己的叶静，脑门上不免渗出些许冷汗：“那。。。那个你为什么不上去？” “呃？”男子叹了口气：“这个。。。我看还是算了吧，看起来莹莹过得不错。” “为什么？”叶静忽然灵光一现，借着女儿生日的由头说不定可以化解这对父女间的问题，他能来就证明实际上他们还是很关心陆晶莹的：“今天陆晶莹生日，我们都是来替她庆祝的～伯父要不要也来看看。。。” 叶静喉头那句“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的话还没说出，便被陆晶莹父亲忽现的诧异眼神唬住不由停了下来。 “生日？”男子惊讶道：“你是说她告诉你们今天她生日？所以你们来帮她庆祝？” 叶静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呃。。。实际情况有些许差异，不过就结果来看，差不多啦。” 男子低下头，似乎陷入了某段沉重的记忆。 叶静觉得自己此时遇见陆晶莹的父亲，冥冥之中一定是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出自对陆晶莹的关心，叶静决定抓住这次机会，努力化解他们一家人的心结。 “伯父？伯父？” “哦～”男子回过神，尴尬地笑笑：“抱歉。。。只是。。。呃，我在楼下好久了，听得到她房里似乎还有别的孩子。那个。。。你们都是莹莹的同学？” “是。。。”叶静吸了口气：“伯父，你知道陆晶莹离家出走是为什么么？” “呃？什么。。。什么离家出走，这个。。。她征求过我们意见的，我。。。那个我同意的。”男子表情很是慌张，仿佛作出叛逆行为的是自己，而不是女儿：“莹莹那么乖，她怎么会离家出走呢，她。。。她不会想离开这个家的。。。。。。” 叶静看着这位父亲，一番不知所措的言语让叶静觉得或许这就是问题关键所在。 男子絮絮叨叨地似在自言自语，女儿不想离开这个家，末了最后看着叶静，忧心忡忡地问了句“。。。。。。对吗？” 叶静开始肯定，陆晶莹出走的原因，和这位父亲肯定有着莫大的关系。 “那个。。。陆伯父，我们都是陆晶莹的好朋友，如果可以，我们真的很想帮助，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我们也很担心的。。。其实今天本来我们只是顺道来看看陆晶莹住的习不习惯，碰巧听到她说今天生日。。。所以，为了不让她扫兴，我们就干脆帮她过生日了。” “哦。。。原来如此。”男子长长舒了口气：“比起我这几十岁，一把年纪的大人，照顾女儿的事情。。。说起来惭愧。。。总之，莹莹就拜托你们了。。。” “可是你是她父亲啊，她最需要的却是你的照顾啊！你不能总是一味躲着她，如果至亲的家人都不能彼此坦然面对，那陆晶莹不是太可怜了？” 叶静的一番抢白让男子愣了一会儿，惊讶之余摇头苦笑笑：“呃。。。看起来莹莹确实交到好朋友了呢。。。我在这里都听得到她在楼上欢乐的笑声。。。她很久没有那么开心的过生日了。” 说起这个，听闻今天女儿生日，父亲一脸惊讶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连女儿生日都记不住么？叶静刚想责问，只听男子开口慢悠悠地诉说起来。 “莹莹。。。我很久没有帮莹莹过这个生日了，你知道么？莹莹一年中有两个生日，我们一般庆祝的是另一个。。。” 叶静想起陆晶莹所说的一年有两个生日的事情，这才恍然记起曾经默默追求陆晶莹时，记下的生日绝非今天，那么今天到底是？ “我们庆祝的，是我和妻子重修旧好，莹莹重新拥有一个完整家庭的那一天，我们一家都愿意把那天作为我们大家重新的开始。而今天。。。实际上确实是莹莹的出生日。。。”男子哆嗦了一下：“同样也是莹莹生母的祭日。。。” 叶静的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似得一下说不出话来了。 “我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男子抬起头看了看城市没有星星的夜空：“即便和妻子重新生活在一起，我仍然无法完全忘记陆晶莹的母亲，仿佛guntang的烙印，她已深深印在我心里。而莹莹。。。随着莹莹的长大，她渐渐越来越像她mama，每次看到她，我都不禁想起她的母亲。对我来说，莹莹。。。莹莹有的时候就像一个幽灵，当我想抛下以前的过错，重新开始的时候，她就冒出来提醒我，过去的一切都是事实。我。。。。。。” 男子懊恼地挥了挥手，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摇了摇头：“我知道这对莹莹不公平，我何尝不像瓷器一样时时刻刻护着她，我欠她的实在太多，可是我越是小心，却越是抓不到莹莹心理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只想要一个称职的父亲吧？一个会毫不犹豫阻止她任性的父亲。” “呃？你说什么。。。。。。” “陆晶莹再怎么像她母亲，她也不是她母亲，她是你的女儿，她的存在不应该只是提醒你别忘记她的母亲，更多的，是请你注意她这个女儿。” “恕我冒昧。”叶静不等男子发问，紧接着说到：“当初你和。。。陆晶莹的mama。。。你是真心喜欢她吗？” 男子无奈地笑了笑：“是啊，当初满脑子只想着自己寻找到了真爱，和她mama在一起的时间。。。你也许不知道，我以前是个医生，见到莹莹母亲的时候，她已经病入膏肓，刚开始我只是本着类似临终关怀一样的同情与她相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我已深深被她吸引，我甚至开始害怕有一天她病逝以后，我将如何度过没有她的日子。。。从那刻起，我才明白我爱上她了。” 陆晶莹的父亲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小女孩儿说那么多，只是话头开启，积压在胸中的委屈，悲伤，甚至无奈都似泻闸洪水般不吐不快，或许现在待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这个小女孩儿，他也会忍不住不停地说下去。 “可是之后几年的生活，看着自己破碎的家庭，看着备受流言中伤的莹莹，我开始后悔了。。。这么说或许对不住莹莹的mama，可是。。。当我深刻意识到自己那一刻抛下的东西有多重要的时候。。。责任，父亲的责任，丈夫的责任，我抛下了我的家，无论有什么理由，任何惩罚我都愿意承担，只是。。。莹莹是无辜的，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是，就结果来说，陆晶莹的存在本身，不正是你犯错之后，一个最美好的结局么？” 男子兀地抬起头，眼前的小女孩儿颇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的每句话，似乎都透露着对莹莹的关切，她可以否定一切，却唯独不会否定莹莹，似乎在她眼里，错误也好，后悔也罢，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唯独莹莹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么？自己身为父亲，莹莹难道不是最重要的么？ “为了大家都能幸福。。。”叶静抬头看着那扇窗户，窗户后，陆晶莹或许正在那里忙着收拾房间吧：“为了大家都能幸福，有的时候，你应该把过去在心里的那个人放下。。。。。。” 叶静低下头：“我知道这很难，谁不是呢，可是，为了现在甚至将来，这还是值得去努力的。。。。。。不是么？” 男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随着叶静的目光静静地看着那扇窗户。 叶静捋了捋耳边的秀发，似是要甩开什么似地摇了摇头，转身对男子说到 “怎么？还是不想上去么？” 男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笑着摇了摇头：“不了，莹莹现在很开心，我。。。我还是先回去吧。” 叶静点了点头，她从不会勉强谁：“那我先上去了，伯父再见～～” “呃～再见。。。改天～～”男子还未说完，少女的身影已经没入了公寓大门中的阴影。男子轻轻地说道：“改天，和莹莹一起，来我们家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