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九十二章 去留两难
叶静看似漫无目的地游走于街头巷尾的各个角落，循着记忆中那原本属于四个好兄弟共同拥有回忆的地方，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那人的身影，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完成这个大海捞针似地任务，她甚至担心人潮涌动中匆匆一个转身，便可能与她要找的人擦肩而过。 但是叶静仍然不停地走着，一间间网吧，一块块空地，即便双腿渐渐不听使唤，喉咙也似乎要冒出火来。因为她相信，他要找的人此刻一定也在这些回忆中徘徊着，回味着，留恋着。。。只要追寻着共同的回忆，总会有彼此相遇的时刻。以至于当顾恺胖胖的背影终于出现在她面前时，叶静并没有感到意外的喜悦，仿佛早就和顾恺约定在这里见面一般。 是的，自己只是如约而至。 眼看行期降至，本想平静地踏上旅程的顾恺内心却越来越无法平息，仿佛失了魂一般不停地辗转于那些拥有着回忆的地方：电玩街，溜冰场，快餐店，想着往日里延绵于耳的欢笑，顾恺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直到。。。。。。 “顾恺！！” 顾恺显然没意料到会听到叶静的声音，城市里车水马龙的喧哗总让人产生某种依恋的错觉，直到转过身看到那个总喜欢多管闲事的女孩儿站在那里，弯着腰捂着膝盖喘气之时，他才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叶静刚从长时间行走的疲劳中缓过劲来便接着问道：“你。。。你这是去哪里？” “叶静。。。” 想必女孩儿一定知道了自己即将出国的事实，否则，她又为何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呢，顾恺不知道叶静是如何找到自己的，抑或是自己内心的焦虑呼唤着什么人能帮自己一把？ 顾恺笑了笑：“抱歉啊，没告诉你和大家。。。我。。。我今晚收拾好行李。。。就该。。。” “真。。。真的要走？” 顾恺咬了咬嘴唇，片刻后点了点头，他分明地看见叶静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中顿时蒙上了一层浅灰色的失望。 “好可惜呢。。。”顾恺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原本还想着和大伙儿一块拍毕业照呢。。。或许我这么说听起来挺可笑，可是每个人或许都有那么一天，突然感到自己应该干点儿什么，而不是总是一味地逃避。” 叶静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挽留的话语就在嘴边，可她就是说不出口。 因为顾恺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而离开的，此刻放手才是对顾恺来说最好的选择。。。 就像。。。就像不告诉陆晶莹自己喜欢她，并非自己害怕遭受拒绝，而是不想她感到困扰？ 不。。。不是这样的！叶静仿佛忽然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喘息着使劲否决掉了自己，她清楚地知道这些都只是自己畏缩不前的借口，就像顾恺不肯面对家庭带给他的责任，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直在逃避的感情？明明是自己不敢表达内心真实的想法，却总是籍着冠冕堂皇的替对方着想的理由欺骗自己！ 叶静抿了抿嘴唇，下定了决心似地重新开口道：“可是。。。” “是唐佳俊他们让你来找我的吧？” “呃？”顾恺的突然插话让叶静有些愕然。 “想来也是呀，我怎么早没想到呢，也只有他们能找得到我。。。”顾恺抬头看着天空，想害怕什么东西掉下来似地好一会儿，才重又看着叶静说道：“那两个家伙。。。呃，应该说我也一样，不知怎么时候开始，遇到事情都习惯地找你出面了。。。还记得唐佳俊出走的时候找得是你，江涛摄影作品送展的时候也是你，如今轮到我了吧。。。” 胖子的话显然触动了叶静，使得她暂时忘却了脱口而出的挽留。 “是啊，大家一起确实也经历了很多事情呢。。。” “让我猜猜。。。他们让你来劝我留下？” “呃？”叶静不知该如何回答，实际上，这一次自己并不是受人所托而来的。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八九不离十啦。。。”顾恺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说实在的我也舍不得离开这里，可是叶静。。。我是说。。。我是说你见过我父亲吧？比起班上同学的父亲，他可要年长的多。。。” 叶静并不明白顾恺的意思：“我是见过他，上次冷餐会的时候也听他说起老来得子。。。” “小时候我把mama的离世怪在父亲头上，接着我又在意继母的存在，成天不给父母好脸色看，再然后我又肆意胡闹，挥霍着家里的钱财结交狐朋狗友。。。” “有一天我偶然。。。偶然看到父亲的体检报告，繁重的工作早已击垮了他的身体，我这才留意到父亲那一头稀疏的白发，你知道么叶静，我记忆中的父亲是烫着一头时髦的卷发的，当我意识到关于父亲发型转变这段时间的记忆空白时，我忽然感到一股由衷的辛酸，在我无忧无虑地与好兄弟玩耍胡闹之时，我的父亲却在一天天变老，我是说。。。一直以来你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忽然间让你有种会失去的感觉，你才幡然醒悟。。。你内心。。。你内心有多么在乎他。” 顾恺停了下来搓了搓鼻子继续说道：“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一直以来庇护着我的父亲反过来寻求我的帮助与支持时。我不知道能否表现的令他满意，我只是。。。我只是担心到时候我会令他失望。。。就因为我只是个不学无术，无所事事的混小子。。。” “可你不是。。。” 顾恺摇了摇指头，示意想要反驳的叶静别出声，静静地听他说完。 “所以。。。叶静，我希望你明白，也希望你能转达给江涛和唐佳俊两人，告诉他们不用挽留，不用送行，不用替我挂心，这次是我真正这为我自己而努力！”顾恺说完转过身，如释重负似地喘了口气，“不过你们有心留我。。。我真的很高兴。” 方才的不安与烦躁此刻依然全无踪影，顾恺笑话自己豪情万丈说什么要闯荡天下，结果还不是耿耿于怀朋友们会很快遗忘自己，明明是自己不让他们前来送行，内心却期待着他们的出现，而如今叶静的挽留恰恰证明，自己不会被他们遗忘，现在不会，永远不会。 毫无遗憾了吧？ 眼见顾恺的背影越来越远，叶静觉得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似地喘不上气，顾恺已经那么说了，似乎自己更没有理由说出挽留他的话，那样只会阻碍好兄弟的前程，也显得自己自私任性，可是。。。可是。。。 我现在是女孩子吧？ 女孩儿轻轻地唤了句：“顾恺。。。” 我可以任性，不用强撑所谓顾全大局的颜面吧？ 女孩儿沉住气认真地问道：“能不走么？” 我可以直白我的想法，不需要用成熟稳重去掩饰吧？ 女孩儿强忍着眼眶的温热大声喊道：“留下来，和大家一起，不好么？” 顾恺闻言觉得触电似地，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轧得他痛彻心扉。多少天来，用展翅高飞的远大宏图伪装起来的，只是一颗真正舍不得离开的心。当那句挽留之词真真正正传入耳中，过去种种回忆爆炸似地回荡与脑中，顾恺想继续上路，却发觉双腿此刻竟如此沉重。 说到底，自己也不想离开，独自一人踏上另一片陌生的土地。可是与那些记忆同时回旋于脑中的，是昏黄灯光下父亲憔悴的容貌，那是一份责任，一副担子。 那些压抑的烦闷如蝗虫般重又盘踞在顾恺胸中，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诚然他觉得很痛苦，可是注定有些艰难地抉择只能你一人默默消化。如同吞咽一颗带刺的果实，直痛得你五脏六腑都麻花似地搅在一起。 然而一旦吞下，便如同汹涌澎湃的海面瞬间恢复波光粼粼的平静。 顾恺抹了抹脸转过身，夕阳下，少女目若秋水。 “叶静。。。”顾恺一步步靠近叶静。 微风轻轻吹乱了女孩儿的秀发，凌乱的发丝划过白皙幼滑的面庞，娇滴滴的柔美，又有谁忍心拒绝她的挽留？ “叶静。。。你真的很漂亮。” “呃？”女孩儿疑惑地看着顾恺，水汪汪的双眸中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倒影。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动人么？”顾恺想帮少女捋顺额前的发丝，可刚抬起手臂便放弃了这个想法，继而莞尔一笑：“有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儿挽留，我即便在大洋彼岸的另一片土地上，也有吹牛的资本了。” 听到这番话，叶静觉得浑身的血液一瞬间被冻住了似的，就像一场失败的考试后，成绩的宣布那样，叶静整个人都仿佛抽空了一般一片空白，只听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哎~~”顾恺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还是决定去国外深造，尽管这里有着太多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但我还是必须面对我的责任，我的生活。” 眼见叶静一声不吭，顾恺接着说道：“谢谢你能对我说出这些话，有那么一瞬间，我还真有点后悔江涛是我兄弟呢。” 听到这句话，叶静猛地抬起头看着顾恺：“什。。。什么意思？” 看到叶静一副紧张的样子，顾恺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开个玩笑啦。。。哈。。。一个。。。哈哈。。。玩笑。。。” 顾恺的笑声渐渐平息，突然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抱住叶静。 “呃！！”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叶静一时慌了手脚，不过没等她伸手去推，男孩儿已经迅速松开了双臂，失了魂似地愣愣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表情不知是懊悔还是迷茫。 叶静神情闪烁地楞了好一会儿，缓过神来便是恼羞成怒地一拳捶在顾恺胸口，气力之大竟让胖子硕大的身躯翻倒在地。 “你。。。你们一个个的都怎么回事？”叶静冲着坐在地上的顾恺喊道：“我这是在干嘛？啊？你们一个个的都把我当什么？我干嘛这么吃力不讨好？要走你就走吧！你们一个一个全都走吧！我。。。我。。。我不管了！！” 叶静说完转过身，临走又冲着顾恺那一身肥rou踹了一脚。 “哎哟~~” 顾恺惨叫一声，从地上重新坐起来的时候，叶静已然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