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马首是瞻
这一出神，却出了大半个时辰，等到秀儿回过神来，抬头去看窗外，却已是漆黑一片。 “怎么都这会儿了。”秀儿惊了一下，急忙站了起来，本来这个时候自己早已做好饭菜了。怎么这一出神，怎的就把正事给忘了。 秀儿顾不得再想，急步出了门去，却见后院的屋子里也是一片漆黑，人都不知跑去了哪里。转进厨房，灶火连半个火星都没有。 秀儿疑惑的出了厨房，沿着回廊转到了前厅，终于找到了楚元。 只见诺大的前厅，楚元与二宝正围在一起，青砖地上，却是围着一个火炉，炉子里木炭烧得正旺，炉上那只野山鸡，却是烧得正熟，焦黄的rou上，正冒着一层黄油。整间屋子，都散出了一股浓烈的rou香。 楚元正蹲在二宝身旁，撅着屁股不住的问道：“二宝，好了没，再不好少爷我的舌头都要咽肚子里去了。” 二宝嘿嘿笑着，说道：“好了好了，再撒上一层盐巴就成。少爷，你不是嫌昨天那汾酒没劲道吗？这会儿子大宝就去刀子烧去了，刀子烧你知道吧，就是关外那些鞑子喝的酒，听说那酒劲道十足，别说是人，就是一头牛，喝上一杯都要给醉晕过去。” “是吗？那我倒是要好好尝尝了。”楚元笑着，这一抬头，却是瞧见了秀儿，立刻招手叫道，“秀儿秀儿，赶紧过来，瞧瞧二宝的手艺，哎呀，简直太香了，馋得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秀儿听到楚元叫她，却如同胸口藏着一只小兔子一般，卟嗵卟嗵上下乱跳，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却是不敢抬头。 “喂喂……秀儿，我在叫你呀。” 楚元又叫了一声，秀儿才慌乱的抬起头来：“啊？嗯……少爷，你……你叫我有事吗？” 楚元一疑，心道难道这秀儿是病了不成，走上前去，伸手摸了一下秀儿的额头，但只是这一下，秀儿却如同见了鬼似的，惊慌失措的退了两步，脚下却绊到了门槛。 “秀儿……小心……”楚元惊叫一声，将秀儿一把揽住。 秀儿呼吸顿然停止，那眸子，呆呆的望着楚元，一直过了半晌。忽然，秀儿惊呼一声，自楚元怀中挣托出来，转头向跑了回去。 跑的过程中，秀儿不时撞倒了身边的扁担、箩筐，还有那米袋秤砣。这一路上，简直如同鬼子扫荡了一般。 楚元有点二丈摸不清头脑了。 二宝这个大老粗也是不明所以，呆望着秀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廊之后，摸着脑袋道：“秀儿妹子怎么了？少爷，像你这样英俊风流之人，她怎么会像是见了鬼一样。” 奶奶的，我哪知道。楚元郁闷的想着，只好又折了回来。 不多时，崔大宝已经提着一个粗瓷小坛回了来，那瓶盖一打开，马上，一股浓烈的酒香便袭入了几人鼻中。 酒香一出，楚元已经按耐不住了，也顾不得去想刚才秀儿的异常举动，抢过坛子来仰头就是一口。 一股辛辣，登时顺着喉咙一下子窜进了腹中，然后，便化做了一股暖意，刹时又袭遍了全身，整个身体，就好像浸在了春光之中一般舒畅。 “好酒……真是好酒……”楚元不觉大赞了一句。 大宝二宝两兄弟却是瞧得目瞪口呆，这三少爷，居然把这刀子烧当水喝。不是说三少年自幼体弱多病吗？怎么喝起这烈酒来，反倒如同绿林好汉一般豪爽。 二宝第一个反应过来，拍手便叫道：“三少爷好酒量。” 楚元深喘了一口气，品味着这烈酒的火辣。忍不住又是呷了一口。 这酒性烈，确实酒如其名，刀子烧。却也只是有那劲道而已，论起香醇，自然是比不上昨天那坛杏花村荣誉出品的绝世佳酿。不过，这种辛辣味觉，却让了他有了一股回到大学时代的亲切感。 想当年的大学生活，一宿舍的纯爷们儿一个比一个穷，一个比一个口袋干净，有时酒瘾上来，又买不到好酒，只有集资去校外不远的一家卖散酒的铺子打上一缸子。那种劣酒，却是和这刀子烧有得一拚，都是只辣不香。 酒一下肚，二宝兄弟很贴心的撕下了一块鸡腿递给了楚元，接过那酒坛来也是饮了一口。 有楚元这等豪爽酒友，大宝和二宝也放下了主仆之分，围坐在火炉边上，一口酒、一口rou，聊得不亦乐乎，当那坛酒下去了一半儿，大宝和二宝趁着酒意，话也多了起来。 崔二宝已经有些口齿不轻，结结巴巴笑说道：“三……三少爷……其实不是我说你，你现在这个样子便对了，别再和以前那样，畏畏缩缩的没个男人样，你知道以前别人都管你叫什么吗？都叫你小鸡仔……” 楚元哈哈一笑，说道：“叫便叫，我也管不住别人的嘴，不过……我也不会让别人给看扁了，等到老子成名立万之时，这个浑号自然就没人敢再提了。” 在一旁沉默寡言的崔大宝此时却是忍不住说道：“三少爷，其实，有些话我本不该说，可是……如若不说出来，我……” 我了半天，崔大宝却是没有说下去。 楚元倒是不乐意了，撇了撇嘴说道：“我什么我，有话便说，老子就讨厌说半句咽半句的人了。” 这一个老子出口，顿时天雷地崩，将大宝二宝二人雷得外焦里嫩。 天啊！别人不是说少爷足不出户，每日都是在读圣贤书，背道德经吗？难道这圣贤书里，也有老子这两个字不成？ 楚元见到大宝二宝两兄弟呆呆瞧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一不注意，把口头禅给讲出来了，当下老脸一红，咳了一声，呵呵笑道：“大宝，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了，说错了少爷我也不会怪你。” 楚元心里想着，怪你肯定不对怪你，就当是放了个屁，闻了也就闻了，对身体没什么危害。充其量无非便是臭了一点。 大宝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张口说道：“少爷肯振作，自然是好事，只是……你是庶出，凡事都要低调行事，万不可让大少爷抓住什么把柄。” 这话二宝却不爱听了，扯着嗓子叫道：“楚介村那狗东西抓住把柄又如何。他可以逛窑子，喝花酒。就不许咱们少爷为咱广昌元做事情吗？” “二宝，我何时有这意思？”大宝有些被激怒了，抢声说道，“我只是想让少爷小心大少爷罢了。你也是知道，大少爷为人何其小气，他本就对三少爷心怀有恨，但却碍于同是兄弟的面子上，不想做那恶人。这次他一定是躲在家里偷偷瞧着热闹，若是三少爷做得成还罢，若是做不成，他少不得在老爷面前搬弄三少爷的是非。到时少爷该如何应付，这些你却想过没有。” 二宝吱了半天嘴，却也无法反驳。 楚元听到这话，顿时大受感动。想我这落魄少爷，居然还会有人惦记着。世上还是好人多呀。 “大宝，谢谢你……”楚元拉住大宝的手，用力的甩了甩，眼中似还含着泪光。 大宝见少爷这般模样，着实吓了一跳，愣了半晌，也是深受感动。 崔家三代在广昌元做工，做了三代的下人。何时有哪位少爷如此推心置腹的对他们说过一些谢谢。一时间也是吸了一下鼻子，恭敬说道：“我父女三人，自幼就受二人关照，这许多年来也未有报答，如今夫人仙逝，我们……我们只有以少爷你马首是瞻。以报夫人多年之恩。” 说罢，那大宝眼中更红，一个五尺来高的汉子，说哭就哭，可见这确实是有感而发。 楚元却是有些不爽了，敢情都对我这么客气体谅，毕恭毕敬得，原来全是自己那个还没见过面，此生也无法再见一面的老娘的功劳呀。 哎，咱这老娘人缘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不过只限与贫下中农，为啥老娘不走走上层路线呢，害得你这个儿子都快沦为乞丐了。 楚元心中暗叹一声，脸上一幅坚定的神情，在大宝肩头一拍，笑道：“大宝，你放心，少爷已经不是以前的少爷，以前的少爷也不是你现在看到的少爷。你眼前的少爷，是一个绝不放弃，永往直前的新品种，而以前的少爷……” 咦？这话怎么这么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