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烟雨微茫
冰冷，凄凉，空荡荡的气氛如同水的触感般贴在肌肤上。 紫苑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浓密的树叶，树叶间的缝隙后是灰蒙蒙的天空，细细的雨丝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点点的滴在脸颊上。冰冷的触感，秋雨中独有的味道萦绕在鼻端。 “...这是在那儿...？死掉了吗？” 吃力的坐起身来，身上传来的些许痛楚告诉她这里的真实。 “...没死的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疑问在脑海中划过，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不知何时，已经又换上了那个哥特式的打扮，漆黑的如同黑暗中的精灵。那身衣着，没有一丝污秽的痕迹，明明在之前，还躺在露天的地面上，甚至，还下着雨。 等等，下着雨？ 忽然回过了神来的紫苑，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心，纤细白皙的手掌中没有一丝水渍，然而现在，明明不断的有雨水滴落在上面，甚至于能够清晰的感受雨水滴落下来的触感。即使这样，雨水点落在上面，转眼便消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越发的困惑充斥在她的心中，不过毕竟她本身便是一个冷静的人，没有怎样慌张，而是开始细细的回顾之前发生的事情。记忆中的片段不断闪过，然而却都跟此刻的情况搭不上关系，无法理解现状的她，索性也不再思虑着方面，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某座山中的树林，密密麻麻的树木胡乱的生长着，被雨水打落的地面上，坑坑洼洼的积累着大量的落叶，落叶的颜色泛黄，是深秋的颜色。细细绵绵的雨丝，也很符合秋雨的味道。察觉到这一点的紫苑，紧紧的抿住了嘴。 如果她记得没错，她的记忆，明明是停留在八月十日那天的晚上。这其中的落差让她的心中升起一阵深寒。 啪啪啪~~~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与细腻的雨声格格不入的噪音，那是人在快速奔跑着踩踏树叶的声响。下一刻，一个樵夫打扮的男人已经出现在了紫苑的眼前－－－－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男人，穿着粗糙的布衣，腿上的裤腿被高高卷起，后面背着一捆切好的木材，男人留着短发，身躯符合一般劳动人民的健壮，他的脑袋深深低着，雨水不断顺着皮肤流进衣领里，他的脚步迈的飞快，大步大步打踏着地面，溅起大量的水花。 “喂！” 男人朝着紫苑这边径直大步走来，似乎因为低着头的缘故，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少女开口唤他，似乎因为过于专注的缘故，声音并传入他的耳中，便消散在烟雨中。他就这样直直的朝着少女大步冲来。 紫苑眉头轻皱，以她的实力，怎么也不可能让一个普通樵夫给撞到，对方既然无视自己，不管是有意无意，紫苑也兴起了捉弄的意思，身体不闪不必，就那样立在原地，男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但是无论怎么想，他都不可能真正的接近少女的身体。 紫苑就这么待机在原地看着男人一步步靠近，眼看男人便要撞上来，她的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起来，似是联想到了他被弹回去摔倒在地上的场面。然后，下一刻，男人壮硕的身体直直的靠近了过来，一步踏出，就要与她相撞，接着，那壮硕的身躯，就那样直直的穿过了她的身体，连同身后的木柴，快步的从她身后远离。 少女的笑意僵住了，恐怖的寒冷从心中转瞬布满了整个身子，让她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怔怔的转过身，她的目光追随在那个男人的身后。现实发生的事情，再一次挑战了她的认知，她或许已经明白了，现在的自己，不在是有着尸体，只是一个幻影般的存在。那么，这个幻影般的自己，是已经死掉的自己吗？若是如此，为什么会在此处出现？ 无人来为她解释，她的脚步却情不自禁的开始迈动，是的，没错，若真是有着其中的缘由，那儿她所见到的第一个人，一定会是其中的关键。 就让她来亲眼看一看吧，到底是何方神圣在捉弄她，为她布下这样一个游戏。 ..... ........ “我回来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伴随着推门声，他轻轻的木材放在房屋的一侧，推门走进了房间中。与外面的冰冷湿润形成对比的，虽然是普通的瓦房，但是里面却能够感到几分温暖。是有人居住的温暖。男人顺手把门关上，细心的举动似乎是为了防止外面的湿气涌进来，这是与他的形象不太符合的动作。 顺着他关了一半的房门，一个俏丽的头颅从房门出钻了出来，如同幽灵般的毫无形体。如果他能够看到，或许会吓一大跳吧。但是，若是这般漂亮的女幽灵，相信或许大多数人兴奋多过惊恐。 少女自然不会去思考这些，她轻巧的穿过房门跳进屋子里。这般特殊的状态让她的心中也生出几分新鲜感，毕竟一般人可都没有当幽灵的经验。跟着男人进到屋子里面，虽然现在的身体不会被雨水淋湿，但毕竟人类的心情在作怪，到了屋中之后，远远比外面要舒服几分。 男人大步朝着屋内走去，屋子内烛光微微闪烁，少女这时才发现，这不大的屋内，还有着一人在里面。 “咳...咳咳...快去把湿衣服换了吧，我帮你煮了姜汤。”虚弱的女声，从屋子内的一张小床上传来，微弱的灯火照耀出她苍白的脸孔，丝丝凌乱的黑发贴在脸颊上，即使是那般消瘦的脸孔，也依稀能够看到昔日美丽的幻影。如同烛火下的白蔷薇片片凋零的场景。 “...你又乱来了，不是说过不要做这些吗！？你这样的身体....唉！~”比起女子温柔的摸样，男人的眉头却是紧紧拧成一团，然而看到女子脸上淡淡的笑容，却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干脆利落的朝着一侧的厨房走去。这样的情景想必不是第一次了。 厨房传来稀稀落落的声响，想必是男人在换衣服吧。这个时候，少女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的过去。她环顾四周，这间屋子不是很大，但是家具齐全，屋内十分整洁，但是从这一点，就能够看出他们家境还算不错。只是少女一进屋便发现了，在这里面，总是充斥着一股nongnong的草药味道。 看着侧躺在床沿的女子，少女心中闪过几分明悟。不过，这也越发让她疑惑了。这到底是在上演什么戏码，莫非在这个时代，还真的有世外桃源的地方。因为仔细来看，这里的器具，无一例外是与现代格格不入的风格。若真要说起来，大概是上个世纪的东西罢。 “咳！..！咳！.！唔...！”床上的女子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只手却是熟练迅速的抓起一旁的手帕捂住的嘴巴。咳嗽的声音立即被遮蔽，痛苦的声音顺着手帕后传来几分闷声。剧烈的咳嗽来之猛烈，去也迅速，挪开了手掌的女子，脸上却是越发苍白了几分，她掌心的手帕中，殷虹的鲜血浸染其上。 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女子急忙的擦拭了几下嘴角，将手帕藏入怀中。 “又来了吗？”男人拉开黑色的帘幕从厨房中走出了，已经换上干燥衣物的他手中捧着一碗漆黑的液体，nongnong的草药味道从里面不断挥发在空气中。他的脸色看起来有几分沉重，看着女子苍白的脸孔，闪过几分痛苦。 “...没事呢，是你听错了。”故作轻松的语气，女子伸出手想要接过男人手中的药。但立即被阻止了。 “我来吧。”这么说着的他，却是不由分说的做到了床边，小心翼翼的吹着碗，让它到了合适的温度后，缓缓的递到女子的嘴边。不多的草药迅速进入了女子的嘴中，男人收起碗，坐在床边却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其实，你也是明白的吧...就算这样勉强撑下去，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呢。”女子轻轻开口说道，语气中似是无奈，似是请求。 男子不言，半晌，才沉底的声音说道：“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村里的那个庸医，他的话又怎么能相信。” “可是...”女子还想说什么，男人却轻轻挥手，阻止了她的话，说道：“再说这种话，我就真的要生气了，你明白的，我怎么可能会抛下你不管，我们当初明明是誓约生死与共！” “那时，我还不不明白会是这样的结局。” “什么结局？现在离结局还太早，相信我好吗，我一定会救你，将你从这个梦魇中解放出来。” 男人的话让女子微微苦笑，她的心中，早就已经给自己下了定义，那是从古至今都无法治愈的绝症，而他，自己的丈夫，只是一个普通人，又怎么能够做到那种事情呢。 气氛变得沉默起来，外面的秋雨在哗啦啦的洒落，灰暗的天空提前扮演着夜晚，在这个没有娱乐的地方，能够做到的事情不多，更何况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 紫苑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们两人，她现在出声大概也没有意义。反正别人也听不到。现在的她，也就只能看看了。眼前的两人似乎没有在多说什么的意思，少女也不打算看着别人休息，大概了解了情况的她，离开了房屋。 外面，是从横交错的街道，路边到处是种植作物的田地。这里是一个村子的摸样。因为这灰蒙蒙的天气，路边看不到有什么人，只有炊烟与房屋的灯火点缀着这里。少女默默的在这里到处走动着，走过村中唯一的小商店，走过私塾摸样的地方，走过灯火通明的大房子，路的尽头，是一座神社。 长长的神社阶梯落在自己面前，犹如是从天落下的天梯。少女仰头看去，鲜红的鸟居透过雨幕隐约可以看到。那个摸样让她感到有几分熟悉，那个摸样，似乎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合，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走上了阶梯，朝着上面走去。 “嘻嘻~~~娭嘿~~” 轻便的身子很快就到了鸟居处，还未登上最后一阶台阶，欢快的童声已经投过雨幕传入耳中。少女迈上最后一阶台阶，顺着声音朝着里面望去，这一眼，便让她怔住了。 红白色的小小巫女，似蝴蝶般在烟雨中欢笑，舞动，雨水打湿了黑色的发丝，贴在脸颊，却依旧丝毫不在意。小巧白皙的脸颊上，依旧有了几分美人的影子，看着那张脸，已经能够猜到十年后的美丽。 但是，让紫苑震住的不是因为其他，正是因为那张脸的摸样，那无论怎么看，都是与姬神秋沙一般无二的脸孔，即使变得稚嫩，即使不是那样的扑克脸，那样的表情，是她所未见到，又无比熟悉的摸样。 “这...到底....”她口中喃喃。就在这时，烟雨中的小小巫女却一声惊呼，踩到了裙摆的她，就要直直倒在地面。紫苑下意识的冲了过去，想要托住那小小的身体。但是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是没有形体的存在。 “呜嗯~”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女孩儿却被她扶住了，没有倒下去。女孩儿抬起的稚嫩面孔上，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mama~~”她这样叫道。 紫苑又一次怔住了，随后缓缓抽回双臂，女孩儿并未因为她的动作而倒下，她缓缓后退，一个熟悉的背影渐渐浮现在自己的眼前。那是与姬神秋沙一般无二的脸孔，一般无二的打扮，一般无二的黑发，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多了几分温柔与成熟。 “秋莎，快回去吧，这样玩可是会感冒的。 “哦~！”小家伙眨了眨眼睛，乖乖的往神社内部跑了过去。黑发的红白巫女目送小小的女儿跑进屋中，漆黑的眼眸中有几分疼爱，又有几分落寞，瘦弱的身体随着小家伙的脚步回去。 独自留在原地的少女却是久久不语，细密的雨丝穿过她的身体，冰冷的触感不断在触碰着她的心灵，然而这一切，都无法让她将紊乱的思绪变得通畅。 “这...到底是什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