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纵兵夺鼎在线阅读 - 第七十二章 先怒后怕

第七十二章 先怒后怕

    燕北撕破了自己矜持的脸面,也撕破了吕布内心属于当朝权贵的尊严。。当有些心照不宣的话被人近乎残酷地直言揭开,驰骋天下的闪耀光环之下,是人人喊打的反复无常之辈。

    吕布看着皮笑‘rou’不笑的燕北,青铜酒樽在掌心捏烂,极力忍耐当下想要宰了燕北的暴虐杀意,踹翻了案几握着两条拳头弩矢燕北,这才带着夫人家眷扬长而去。

    家宴自是不欢而散。

    就算吕布自付十步之内人尽敌国,但宴席上他杀不了燕北。且不说并州风土,连年‘混’‘乱’的地界往往使人与人的信任更少,在吕布的家乡,规矩便是可以在任何地方杀人,但不能在参加宴席时作为客人去杀主人。

    就算吕布不去理会什么家乡风俗,宴席上他也无法杀死燕北……燕北身后披挂的雄武典韦、左右如‘侍’从官般带甲按剑的赵云,实在是没有杀死燕北的底气。更何况,就算死了燕北,他们一家老少不要说冀州,就连邺城都逃不出去。

    何必呢?

    吕布已经许多年不曾感受到人为刀俎我为鱼‘rou’的感受了。

    冲天怒火环绕在吕布头脑里,吓得十几岁的‘女’儿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出,至于严氏与任氏便更不必说了,‘侍’妾任氏想要劝说开解吕布几句,却被严氏打断。

    临进奋武将军府‘门’,严氏小声说道:“过去夫君投奔袁氏,两位袁公对待我们都无微不至,从不曾像今日这般出言侮辱……燕仲卿何许人也?与其这样,夫君何不离开冀州,就算是回并州,难道还能比在邺城寄人篱下还差吗?”

    吕布心头本就恼怒不已,对‘女’人更是软耳根子,听着便想要告辞离去,挥手斥责婢‘女’将两条跑来的小狗带走,转头气呼呼地望向府‘门’却又不禁为之气绝。

    燕仲卿这个人啊,就算准了吕某会负气出走,才在‘门’外放了六百条看‘门’狗吧!

    “回并州?”吕布坐在凉亭,命仆人奉上蜜浆与碎冰,像坏了收成的老农般长叹,道“若陈公台在,就好了!”

    吕布话音刚落,严氏也气呼呼地坐下发着牢‘sao’道:“陈公台过去在曹公手下,照顾他像婴孩般无微不至,还是反叛曹‘cao’引夫君相攻兖州,又算得上什么好人!”

    “现在你知道了?仲卿传信三封给我,让我不要在巨野东和曹‘cao’决战,那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吕布原本熄灭的怒火此时再度被严氏燃起,拍案将水碗碰洒,指着后宅道:“国家大事你这‘妇’人懂什么,回去绣你的‘花’去!”

    严氏被吕布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够呛,惊愕片刻竟哭哭啼啼地走向内宅,边走边说吕布什么‘受了委屈便给‘妇’人撒气,怎么不去和燕北见个生死,算什么英雄’之类的话,令吕布双眼越来越红,面‘色’也越来越难堪。

    ‘侍’妾任氏有些不知所措,一来畏惧正妻严氏、二来又见吕布正在气头,硬是有话难言,只得低眉顺眼地收拾被吕布碰洒的水碗。

    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府‘门’外有一曲持弩守备的军卒,如果赤兔和长戟都在,吕布一定会冲到前将军府和燕北见个生死!

    吕布就这么气呼呼地坐了半晌,才对收拾完回来的任氏道:“红昌,心中烦闷,且舞一曲罢。”

    他是真拿燕北没办法,燕北不像袁术或是袁绍。自长安败退,虽说先后去寻袁术与袁绍,但到底是他杀了董卓为袁氏复仇,袁氏两个公子为了脸面过得去也要让他索取恩惠。至于说反叛,他吕奉先凭自己本事要到的土地,谈什么反叛?

    可燕北不一样,似乎他并没有恩惠可以向燕北索取。更何况,燕北不像袁氏那样在乎脸面,毫无愧意地就能把他软禁在邺城,毫无见怪地就能在宴席间拒绝他的要求,并说出不留情面的话。

    在过去,和那些诸侯打‘交’道,吕布只要拿出边地人的‘混’不吝的‘性’情提出稍显过分的要求,那些诸侯总能让他如愿。可是和燕北打‘交’道,雄霸北方的燕仲卿才更像个无赖!

    彻头彻尾彻中间!

    乐声响起,看着任氏曼妙的身姿,这才让吕布焦躁的心稍显平静。只是平静之下更深的则是担忧与惧怕……当怒火平息,触怒燕北的后怕令他惊惧不已。

    “阿父,何故,面‘色’发白?”

    与吕布一同欣赏少母任氏歌舞的‘女’儿望见父亲方才好些的心情又猛然变得面‘色’发白额上冒汗,不禁发问。吕布转过头,有些僵硬地摇头,他不打算将这些事说给自己的‘女’儿听。只是起身离亭攀上院墙,朝外向那些驻守的军卒望去,看到他们仍旧相对松散,甚至还对自己打了招呼,心中稍松,却仍旧不敢放下心来。

    他到现在才想起来,吕奉先已不是倾万众叱咤风云的吕将军了,过去他信得过的人手统统都被软禁起来,眼下仅有双拳两手却触怒了统治北方万里之地的燕北。

    远的不说,燕北若一怒之下要杀自己,区区一曲军卒便是易如反掌!

    “玲琦儿,去后宅寻你阿母,收拾些金‘玉’藏在身上,若日后府上‘混’‘乱’,要越墙跑出去,去……”吕布面上急切,可话说出口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去,这世上虽大,竟是没一处可供孤‘女’避居的吗?“去,实在不行,就去五原老家,隐姓埋名罢!唉!”

    天下无双的吕奉先,竟会落得如此田地,思遍故友无处藏身?

    吕玲绮年不至双十,但也能看出吕布显然是为得罪燕北而心焦。她从来不曾见到过父亲会有如此情形,这看上去比当年洛阳因为与少母任氏‘私’通的事情被董卓发现被投掷手戟后更加令他害怕。

    “阿父,目下身侧既无智谋之人,何不问问少母的想法,她在宫中是貂蝉‘女’官见多识广,总好过阿父一人承担。”吕玲绮这么说着,她当然不好说任红昌在见识上远胜她出身寒微小户‘妇’人的生母,但这不妨碍她认为能让父亲如此恐惧的事情上她确实要比只会牢‘sao’抱怨的母亲更有用,“也许会有不同见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