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山重水复

    火车车厢是一个流动的舞台，不停的有不同的演员上来，下去，永远在展示新鲜的面孔。土地的颜色由黄色慢慢转变成黄红色，田地也不再是连成整片的干土，而是被分成一块块的，里面蓄满了水，麦田变成了稻田。两天多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火车安全到达南昌。我走出火车站，问一个戴着红袖章、穿着蓝色劳动布服装的纠察队员叔叔如何去长途汽车站，这位叔叔就带着我一直走到长途汽车站门口，就这样我坐上了去井冈山的长途汽车。啊！井冈山!啊！革命的摇篮！多少英雄故事在传诵你，我来看你来了。公路两边的山坡上树木茂密，郁郁葱葱，那漫山遍野的红彤彤的山花一定就是映山红！那垂着绿色的长针、包裹着遒劲树皮的一定就是青松！青松树下，是勇士们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青松树下，是革命烈士视死如归、英勇就义的地方！这一路上延绵不绝的青松，就是革命历史的记录薄！啊，我太幸福了！

    渴，口好喝！水，哪里有水？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为什么我会没有了疼痛的感觉？为什么面前都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为什么找不到我的矿工小朋友们呢？单瘦孩子再次陷入昏迷中。

    李小阳第二天早晨刚刚醒来，就站起身子，趴在吊脚楼的屋缝朝外面看，天空中还在下着细雨，今天看来是不能出海捕鱼了。想起单瘦孩子昨夜关于用鱼与外面船只交易的话，李小阳想和单瘦男孩再商量商量，于是转过身子去找单瘦孩子，左右身旁却没有看到单瘦孩子的身影。李小阳着急站起，在睡觉的孩子堆里一个一个翻过身子找，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蜷缩成一团的单瘦孩子。

    李小阳发现单瘦孩子全身guntang，五官略微走形，拉单瘦孩子的手没有任何反应，再拍单瘦孩子的脸，仍然昏迷不醒。李小阳焦急地大喊单瘦孩子，大痣男孩和癞疤男孩被李小阳的呼声惊醒，也急忙过来帮忙，三人一起摇晃着单瘦孩子，想把他弄醒。但是无论三人怎么喊，单瘦孩子就是没有反应。

    李小阳着急地哭了起来，大痣男孩和癞疤男孩也跟着在一边抹眼泪。这时睡在屋里另一角落的一个清秀男孩走过来，清秀男孩俯下身仔细检查了单瘦孩子的身体后，到墙上掰断一截竹片，拿着竹片跑下吊脚楼，在硬地上来回刮磨，使竹片表面和边缘都很光滑顺手。清秀男孩拿着竹片急上吊脚楼，翻过单瘦孩子的身体，让单瘦孩子趴在地板上，然后小心地用竹片在单瘦孩子的背部来回进行刮动、摩擦。李小阳急忙拦住清秀孩子的手，问道：“你这是干什么？”清秀孩子说：“我在为他刮痧。”李小阳反问：“刮痧？”大痣男孩和癞疤男孩都说：“他这是在刮痧。”李小阳不解地看着他们。大痣男孩解释说：“刮痧就是看病，是可以治病的。”李小阳疑惑地反问道：“用竹片可以治病吗？”众人纷纷点头。癞疤男孩说：“我们村里都是这样治病的。”李小阳不再说话，因为自己是城里出生的，不懂这些事情。

    在清秀男孩的竹片来来回回地刮擦下，单瘦孩子的背部慢慢有暗红色的出血点。刮了几十分钟以后，整个被刮的地方都呈现暗红色。清秀男孩刮完后背后，把单瘦孩子的身体翻转过来，接着刮脖子。刮了几十分钟以后，单瘦孩子的脖子被刮的地方也呈现暗红色。清秀男孩把竹片放下，对李小阳说：“快去拿些水来给他喝。”大痣男孩说：“我去拿水。”说完就连忙冲出吊脚楼，到铁皮屋取水。清秀男孩双手拿捏着单瘦孩子身体各部位的关节处，并用手掌用力拍打单瘦孩子的身体。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单瘦孩子终于发出几声呻吟。众人欢喜低语道：“他醒了，他醒了！”

    清秀男孩接过大痣男孩端上来的那碗水，小心给单瘦孩子喂下。单瘦孩子糊糊涂涂地说：“你们放开我，我不要跟你们走！你们这帮强盗，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mama，我要爸爸，你们放开我！”众人惊愕不解地看着单瘦孩子。清秀男孩说：“他还没有清醒，他这是说胡话！我去岛上找找看，看有没有用的上的草药。”有一个小矿工立即应声道：“我跟你一起去找，我看过我爸爸采草药。”李小阳说：“好啊，你们就是我们这里的医生。仔细地找，龙王爷保佑能够找到草药，一定要救活他。”

    李小阳把单瘦孩子揽进怀里，也学着清秀男孩的样子帮单瘦孩子拿捏。单瘦孩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爸爸、mama，对不起，我不应该不和你们说一声就自己出来走二万五千里。爸爸、mama，他们抢的我的银行卡，他们抢了我的背包，他们把我推进一辆面包车里。爸爸、mama，他们打我。呜呜呜！”李小阳轻轻摇着单瘦孩子的肩膀，小声地问他：“你的爸爸、mama住在哪里？”单瘦孩子没有回答，仍在自言自语：“不要打我，求求你们，不要打我！”李小阳联想到自己的遭遇，禁不住抱着单瘦孩子抽泣起来。

    两个小医生找来了一把草药，清秀男孩把草药嚼烂敷在单瘦孩子的伤口处，又给单瘦孩子喂了几碗水。半个时辰过后，单瘦孩子不再说胡话，沉沉睡去。此后的几天，两个小医生每天都出去采草药，为单瘦孩子治疗。草药很有疗效，单瘦孩子的炎症慢慢消退，神志开始恢复了正常。

    一连下了三天的雨，第四天早上终于露出久违的太阳。单瘦孩子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可以站起来慢慢走上几步路了。两名会游泳的轻伤员伤势痊愈，已补充到捕鱼队。安排好丑孩子、单瘦孩子和一干伤员之后，李小阳和小伙伴们又出海捕鱼了。

    今天海上的风浪比较大，小木筏子行走艰难，方向不好把握。太阳升到正中时分，八只木筏子才走到距先前捕鱼地方三分之二的路程。如果按照原计划划到目标地，不知道还要花费几个钟头，同时李小阳还担心天气会不会突然变化、风向会不会突然改变。

    李小阳几番考虑，决定就和众位兄弟们在原地开始撒网、捕鱼。木筏子附近的鱼很少，大伙儿张罗到太阳西下，也没有把自己的鱼筐装满。因为担心天黑迷路，回不了水晶宝岛，李小阳只好指挥大家返航了。

    时间已过傍晚，在依稀朦胧中小渔民们终于回到了水晶宝岛。八只木筏子在水晶宝岛的简易码头旁停下，兄弟们跳上岸，把木筏子上的长藤绑在岸边的石墩上，然后一筐筐地把鱼卸下。大痣男孩问癞疤男孩道：“你看到伤员组的人了吗？”癞疤男孩回道：“没有看到啊。”有人小声说：“咦，今天伤员组的人为什么不来搬鱼呢？”李小阳说：“可能今天我们回来的太晚，他们等累了，回屋休息去了。”众人抬着鱼筐向铁皮屋走去。

    李小阳和小渔民们走到看得见铁皮屋前的场地时，大痣男孩大声叫道：“岛上的兄弟们，我们回来了！”四周没有任何回应。几个小渔民见没有人出来，也大声叫道：“我们回来了，你们在哪儿啊？”铁皮屋和吊脚楼方向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李小阳感觉情形不对头，伸手拦住大伙儿，小声道：“有古怪，别吭声。”众人都放下手中的鱼筐，疑惑地向铁皮屋和吊脚楼方向探望。众人正在犹豫不决时，身后面传来沉重而纷沓的脚步声。小渔民们急急回头望去，只见十多个身穿旧军服（没有领章、帽徽）的大汉手持砍刀、大棒、冲锋枪杀气腾腾地冲过来。

    李小阳急喊：“快跑！”小渔民们撒腿朝铁皮屋狂跑，眼看快到铁皮屋了，铁皮屋的几间房子的门突然同时打开，从门里面冲出十多个身穿旧军服（没有领章、帽徽）的大汉，与小渔民身后的那群人一样，也是手持砍刀、大棒、冲锋枪杀气腾腾。李小阳与众兄弟急忙分作两部分，分别向左右两个方向奔逃。但是为时已晚，哪里逃的掉，军服壮汉们立即分成两拨，把小渔民们紧紧围住。

    李小阳和一干小渔民被绳子绑着、被军服壮汉们押到吊脚楼下的场地中，在砍刀、大棒、冲锋枪的威逼下，孩子们被迫全体坐在地上。待小渔民们全部坐定后，几个军服壮汉提着丑孩子、单瘦孩子及留岛的伤员，走到众人前面。小伤员们明显受过严刑拷打，浑身上下都是斑斑血迹，个个五官恐怖扭曲、双脚站立不稳。李小阳等众位小渔民一见此景，大惊失色，纷纷站起身来。军服汉子们顿时吆喝大骂，棒子和拳脚齐发，众位小渔民们被打的跌回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