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周瑜打黄盖】
金刚寺位于合江、永川、荣昌三县交界之地，此处群山环绕，道路崎岖，交通甚为不便。然而，群山间的一处处平坝却是土地肥沃、景色宜人，时时可见已经开始出笋的竹林、育苞的桃林和终年都保持着墨绿色的橘树林，俨然如乱世之中的桃源一般。 石铿并未因地形良好而生出懈怠来，临近午饭时就去四边高地上的哨位走了一圈，刚一回训练场，就听等候开饭的弟兄们有气无力地唱着早上刚教的歌。唉……这么个唱法，就算中国真有好男儿也给你这群王八蛋唱蔫了！ “停下！停下！” 一大队（石塔山之战的游击大队）官兵们愕然闭嘴，心里俱都在嘀咕：不是连长你交代下来的嘛！非战斗期间，每日的三cao两讲是部队的必修课，必须坚持不怠！ “立正！”值班军官方烔的口令声中，石铿迈着标准的步伐走到队伍前面的正中间，立正，向左转，正对全体官兵后提气开声道：“稍息！听我口令，全体都有！立正！怀枪！坐下！” “刷”的一声，130多名官兵齐齐盘腿而坐。 “开饭前，我……我准备搞个有奖提问和讲故事活动，无论官兵，谁能回答我提的问题并将问题中蕴含的故事讲出来，奖励一个袁大头！大家有没有信心拿袁大头啊？！” “有！”弟兄们个个伸长了脖子，拿出吃奶的力气猛吼。 “第一个问题。”石铿抬起右手伸出一指，扫视全体官兵，大声提问：“燕然勒功是什么意思？” “报告！”一名上士抢先举手吼出声来，噎得几个想举手却迟了一步的官兵直翻白眼，他似乎有所感觉，待石铿点头后就得意洋洋地起立，立正，大声道：“我们中国以前有个朝代叫汉朝，咱们今天叫汉族就是沿用了这个朝代的名称。汉朝时候有外敌叫匈奴，匈奴骑兵很厉害，经常侵略汉朝的边疆。咱汉朝的祖先们就勤学苦练，组成了一支比匈奴更强大的骑兵部队。先有卫青、霍去病横扫匈奴三千里，后有窦宪北击匈奴，将匈奴人赶到很远很远的极北之地，从此不敢再来sao乱我们中国的边境。窦宪为了纪念这次胜利，就在匈奴人以前的圣山叫燕然山的，在山上树立石碑，刻下文字，记载了这次胜利。后来的人都用燕然勒功来形容在对外敌的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名将们。报告完毕！” “嗯！吴谦说得很好！奖励一个袁大头！坐下！”石铿等吴谦坐下后，故意留出一点时间给官兵们消化这个故事。待队伍中“嗡嗡”的议论声稍歇后，他才伸出第二根手指，问：“第二个问题，中流击楫！” “报告！”几个官兵在同一时间举手…… 一番问答下来，石铿赔了四块袁大头，可普遍都堪称文盲的士兵们却被这四个袁大头背后的故事给深深吸引住了。中国经历了从鸦片战争以来近80年的屈辱和苦难，让很多中国人似乎忘记了自己的祖先曾经屹立在世界之巅！四个袁大头换来130多个弟兄的热血沸腾，换来他们民族自豪感的蓬勃燃烧……太值了！ 这一次，不用石铿再去鼓动、督促、检查，他们也将一曲《中国男儿》唱得震天阶的响亮——“中国男儿，中国男儿，要将只手撑天空。睡狮千年，睡狮千年，一夫振臂万夫雄。长江大河，亚洲之东；巍巍昆仑，翼翼长城；天府之国，取多用宏；黄帝之胄神明种！风虎云龙，万国来同，天之骄子吾纵横！中国男儿，中国男儿，要将只手撑天空。睡狮千年，睡狮千年，一夫振臂万夫雄。我有宝刀，慷慨从戎；击楫中流，泱泱大风；决胜疆场，气贯长虹；古今多少奇丈夫？碎首黄尘，燕然勒功，至今热血尤殷红！” 歌声中，一支心怀国家、忠勇善战、热血似火的部队渐成雏形。淳朴、热情的乡民们挑来了午饭，也被这130多人所迸发出来的雄壮、豪迈之势所震惊……兴许，他们在若干年之后会对子孙们说：“老子当年亲眼看见，中国军队就是从这个山沟沟里唱着雄壮的军歌走出去的！” 午饭间，合江城里来人了。 秦文轩在独立连留守潜伏在合江的兄弟陪同下找到石铿，三言两语将情况说清楚后，尖利的铜哨声随即响起…… 合江城西十里处，笔架山小垭口。 挎着一杆没有子弹的马踢你（马梯尼）步枪，二娃子和中年团丁不得不为北洋军炮兵搬运那一箱箱沉重的炮弹。趁着周围无人注意，二娃子小声说道：“田幺爸，我听那个带队的连长说，他们要在这里伏击护****。咋办呢？他们、他们是我们两爷子带到这里来的！” “咋个办？凉拌！”田幺爸愁眉苦脸地抬起炮弹箱的一角，有气无力的说：“一路上我都在向遇到的熟人使眼色，哪晓得龟儿子些就是不醒板！唉……我们也是被逼的哒嘛，那些护****死了以后不会变鬼找我们的。来，抬起走。” “我不！”想起警察局羁押所里的光屁股弟兄们，二娃子偷眼看了看周围，北洋军炮兵们似乎都没注意这边，他小声问：“幺爸，你枪里有没有子弹？” “有个铲铲，都遭那个当官的缴完了！你想啥子我晓得，想等护****来了开枪报警嗦？没得眼火！” 二娃子无奈，只得与田幺爸搬起炮弹箱向一门75山炮走去。走着走着，他灵机一动，又问：“幺爸，你晓得护****从哪个方向来？” “泸州那边，西边。” “哦，幺爸，你放手嘛，我一个人搬得起走，你放手，歇会儿气力。” “真的唆？我放手喽？” “我有力气，你放嘛！” 田幺爸刚一放手就觉得不妙，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沉重的炮弹箱子“蓬”的一声落地，箱子的一角正好砸在他的脚背上。顿时，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二娃子忙不迭地搬开箱子一看，幺爸脚上的鞋子都破了，破裂处正沁出殷红的鲜血。 “来人啦！来人啦！我幺爸的脚板砸破了！” 几个北洋军炮兵跑过来，他们看了看坐在地上抱着脚疼得脸色发青的田幺爸，估计那脚板废了，摇摇头就走，却被二娃子拖住哀求：“长官，老总，你们行行好，救救他吧，他家还有两个奶娃娃哟！” “滚滚滚！”站在一旁看热闹的炮兵连长余淮义一改斯文，连声吼道：“两个没用的东西，都滚！快滚！山下就有一个场镇，死不了你，滚！” 看着两个团丁可怜巴巴的无助神情，炮兵们哄笑一声散开。 二娃子小声在田幺爸的耳边说：“幺爸，对不起了，你忍住痛，我背你走嘛！” 田幺爸明白了，这是二娃子的苦rou计！****的、挨千刀的二娃子，你要耍苦rou计就砸自己的脚板嘛！咋个能拿老子的脚板来耍喃？妈哟嘞，老子……算了，算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心里抱怨着，他还是忍痛爬到二娃子的背上，低声说：“格老子的二娃子……你背我转过山坳，那些****的北洋军看不到就行了。你去西边找护****，我自己杵着枪到场口找郎中。” 二娃子背着田幺爸一边走向山坳，一边过意不去的说：“幺爸，等我找到护****回来，就把家的那只老母鸡给你炖了补身体。” “那你妈不把你****的耳朵揪下来才怪！”田幺爸骂了一句，又说：“找到护****以后，你一定要回来带幺爸和弟兄们去投军。妈的，都是两根大腿夹两个卵蛋，民国二年的时候，老子也扛枪打过北洋军，这一次弟兄们遭了恁大的罪，老子不把北洋军撵出四川就不回来！” 二娃子心中暗想：上次夏胡子来拉人，你就被田幺婶挡住不能出去，这次脚板又伤了，更别想出来投军打北洋了。 “晓得护****啥样子不？” “晓得，红边帽。” “还有，领口上有条红带子的也是护****！” “晓得了，幺爸，我就把你放这里喽？” 田幺爸扭头看看，树林挡住了山上北洋军的视线，估计看不到自己二人了。乃点头道：“放我下来嘛！二娃子，这小垭口两边的山头上都是北洋军，少说也有两个营，你要先绕过南边的两个山头再转向西，免得被那些****的看到了！” “好。”二娃子把田幺爸放下后，又颇多担心的问：“幺爸，你走得下山吗？幺爸，你不要给幺婶说是我放了手的哈，她肯定要找我妈麻烦的。幺爸……” 田幺爸没好气地骂道：“幺你个铲铲！滚！快点走！绕远点！不要被北洋军看到了！” “哦！”二娃子捡起枪又丢下，觉得没有子弹的破枪无用，反而增加负重。 “拿起，总能吓倒人嘛！快走！” 二娃子捡起枪三步一回头地走了一小段，终于硬起心肠、下了决心，向南边的山头小跑过去。刚跑过一个山头，他想起田幺爸的话，干脆继续向南，又绕过两个山头，在远远地能够看到韩家嘴山崖边那棵高大的香樟树时才折向西边…… 【注】：文中《中国男儿》一歌，请有兴趣的书友找度婶搜索、播放电视连续剧《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片尾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