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近乡情更怯
又过了一个月，众人到达王屋山。二十一个记名弟子之中，有九个出身于此，一行人将这九个人一一送到家。有些人的家庭乃是大户，家里颇有势力，这一回去没人敢讲坏话，倒也不打紧。有些出身贫寒的弟子一到家便受到邻里的讥讽，几个记名弟子也是心情破碎，其余的记名弟子看了不禁心有戚戚，四个月相处以来的欢欣顿时不见踪影。 见得此情此景，逍遥等五人也只能无奈感叹，却是什么也做不了。修真界中之事，本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丝毫勉强不得。只能是希望这些记名弟子回乡后奋发向上，在俗世中传下一番基业，有益于亲戚和后人。 半月之后，到达龙门城，六人回乡，脱离了队伍。 又过了一月，途径孤岐山、吕梁山，又有五人回乡。 再过半月，到达太岳城。至此，历经半年时光，二十一个记名弟子全部安全返乡。 这段时日里，逍遥的格式、崩式也在劈砍二式之后大成，只是刺式始终不得要领，突破不成。 此时，队伍中只余下李强、李清、石中玉、李逍遥、陶楠五人，而他们之中，石中玉的家乡在太岳隔壁的玄风城，李强、李逍遥、李清的家乡在太岳城隔壁的固山城。 任务一完成，众人本该回宗交付任务。然而，既然已经到了家乡，自是要回乡看看亲人。为防止花费时间过长，众人只好分道而行。李强、李清、逍遥三人一路回固山城，石中玉与陶楠一路回玄风城，众人相约半月之后又在此地集合，一起回宗。 两天之后，逍遥、李强、李清到达固山城。两年未回，时常出现在梦中的家乡的场景变成现实，一草一木还是离开前的样子，街道还是那个街道，人还是那些人，惟一的区别是有的长大了，有的年长了。 小叔家的房子还是老样子，两年的时光并不能让他有什么大的改变。小叔家的隔壁，原来是一块空地，现在成了一个精致的大院。逍遥知道，那是父母如今居住的地方！ 走进小院，院子里面环境清幽，有精致的假山，有轻轻的流水，有成排的树木，有清脆的竹林。看着眼前此景，逍遥颇感欣慰，看院子里的摆设，就知道主人与世无争，日子恬淡平静。 不一会，逍遥走到了几间精致的房子面前，里面传来几句对话声，仔细听来，正是父母的声音。 “哎，逍遥他爹，也不知道我儿在仙门里过得怎么样，别人对他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他还是个孩子，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岁，却要少小离家，到仙门去受尽苦楚，想起来我就难受。”苦口婆心的念叨声，正是逍遥的母亲的在念叨。 “孩儿他娘，你自己的孩子自己还能不知道吗？逍遥是个好孩子，又懂事，又坚强，又知道努力。依我看，逍遥在仙门里应该过得很好，别人都会喜欢他的，你就放心吧！”听这声音，不是逍遥他父亲又是谁来？ “他爹啊，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逍遥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不在身边吧，哪有做娘的不想的。也不知道他长高些没有，别人家的小孩，跟他一样大的，如今都是半大小伙子，都是说了媳妇准备结婚生子了……” “你说的那些孩子，能有一个比得上我们的儿子吗？仗着出身在宗族、家里还算是殷实，成日里不学无术，年纪轻轻地便在勾栏里徘徊，他们的父母也是无法，才想着个法子让他们结婚生子。这些纨绔之人……长大之后注定一事无成，能有几分出息？怎么能跟我们的娃儿相提并论？” “他爹啊，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啊，只是看着人家的孩儿结婚生子，有些跟我年岁相仿的已经做了奶奶，一家人和和睦睦，日子美满，想来就有些羡慕啊!” “你懂得什么？哪有像你这么当父母的？做父母的只盼着孩儿好，自己幸苦一点又算得上什么？他们那样便算是幸福了？他们的孩子一生都跳不出这小小的固山城，死了又有多少人惋惜？哪像逍遥，入了仙门便不在俗世，以后修行有成，像老祖宗一样，族里人都是恭恭敬敬的，旁人能做到吗？”逍遥他爹倒是来了几分火气，没好气地对他娘说道。 “你说的倒好，我是不懂得这些，我只盼着逍遥幸福美满的过完一生，没指望他有多大个出息。老祖宗这样的神仙好是好，可到头来还不是死了，而且没留下儿孙！这一死了，族里倒是年年祭祀，可总是比不上自己的亲儿孙的!” 逍遥他爹听了这话，久久沉默不语。这些他又何尝不知，只是他自己明白，只要自己将这些说了出来，逍遥他娘只会更加伤心，故而不能言说罢了。自己不说，逍遥他娘说了出来，他一时间还真没有言辞应对！ 逍遥他娘见他爹无语，接着说道：“你还真不要以为逍遥过得多舒心。我大道理不懂，可年纪大了，想来也明白一点。我们住在小村的时候，家家户户和睦，也只是偶尔有些纠纷，日子长了便没事了。虽然现在住在城里，靠着他小叔照应日子倒是舒坦。可你看看这城里，家家户户的日子是比我们小村里好，纠纷就多了，反倒没有在小村里舒心。” 逍遥他娘这话可是大大的真理，他爹自己也是深有感触，是而并未打断，于是他娘接着说道：“你再看看那些城里的大户，还有那些大官，日子又比旁人的好，可得罪的人也多，若是糟了罪，这日子只怕比旁人更凄惨。那些京城里的大官巨富，别看表面上风光，只要碰到劫难，不仅自己身死，就连亲戚都要遭殃。” 逍遥他娘总结道：“所以说，这越是好的机遇，越是常人羡慕的名利，越是人人撞破头都要挤进去的地方，身处其中的是非纠葛就越多，人活着就累。仙门那是什么地方，十个人就有十一个想去的，逍遥我儿处在这仙门里，能舒心得了吗？” 名利场便是是非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说的正是此理。逍遥他娘虽然是没有读过诗书，可这番话真真是凭着生活阅历以己度人、以小见大，话糙理不糙。 逍遥他爹本身出身宗门族长之家，乃是腹有诗书之人，这般道理如何能不懂，于是只能安慰着他娘，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远忧。” 这番话说完，夫妻二人齐声叹气，继而相视着沉默。二人都是如有千言万语在口中，却是不想说出来，徒增伤感而已。 逍遥站在屋外听了父母这番言语，又如何能平静得下来。父母年岁一天天变大，自己却不能承欢膝下，反倒让二老伤心惦念，何其不孝？身为儿子的自己又怎能不心怀愧疚呢？ 一时间，逍遥傻傻地站在屋外，脚步如有千金的重量，心里很想进屋去看看日思夜想的父母双亲，但是双脚不听使唤，犹如不会走路一般。近乡情更怯，莫过于此了。 一家三口便维持这这般怪异的场景，很久很久。父母不知儿子已经到了家门前，而儿子却是不敢进门。此时的逍遥脑中没有了意识，外界的诸般情形他是丝毫不知，就在那傻傻站着。 个把时辰过后，一个年轻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小男婴，身后跟着一个蹦蹦跳跳的两三岁大小的男孩，正入了院子，向逍遥父母喊道：“大哥大嫂，饭菜已经好了，你们今天就不做了，到我家一起吃吧？逍遥他小叔正好回家，带了些老虎腿，让你们去尝个新鲜呢？” 言笑殷殷的妇人忙着照看两个孩子，直到房子前面才发现了在门外站着的逍遥，只听他语气惊喜地言道：“逍遥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哎呀，你这次回来，仙门没有跟族里打招呼，要不然我们就等着你咧。你呀，也不到我那坐坐，要不是我到这来走一遭，到还真不知道你居然回来了。正好，一起到小婶家去吃饭。” 逍遥他小婶这一激动，声音自然就大了起来，呆在屋内的逍遥父母一听，赶紧走出门来。 逍遥的母亲思念儿子，一见到逍遥真的出现在面前，顿时激动不已，奔跑着走到逍遥跟前，一把将逍遥抱在怀内，死死抱住，似乎也在确认是否是自己的眼花了。 好长一会过去，逍遥他娘才放开逍遥，摸摸逍遥的脸，看看逍遥的身子骨，过了一会又用力打着逍遥的屁股，同时说道：“好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啊，到家了居然舍得不进门，你是诚心不让娘好好看看你吧？” 打了几下又舍不得，摸摸逍遥说道：“没打疼吧？儿啊，娘想你想你想得好苦啊。”说完泣不成声。逍遥也是动了情，两眼通红，隐隐有泪花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