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两清
“啊——！！！”女孩们的尖叫声像是惊雷，在沧月酒楼炸开。 负责煮雪厅的侍女急忙赶来，看到的是一地的鲜血与滚落的头颅，顿时花容失色。 “噌”地一声，佩剑的北澜院学生齐齐站起拔剑，酒精与愤怒冲昏了他们的头脑，沈宾更是面部扭曲，切齿痛恨，将酒杯往地上随手一砸，伴着破裂的玉碎声朝着门口木雕般的侍女吼道：“还不去叫李总管过来？！” 侍女闻言，如梦初醒，拖着长裙，大喘着气，连滚带爬地出了煮雪厅的门。 我注意到，但没有阻止她。 我发现我在遇到柳郁后，或许是内心的某一处受到了触动，对女子的态度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对于这群北澜院的学生，我只是觉得可笑。 没有气势，没有力量，空靠一张嘴，舌灿莲花，能作剑使吗？ 五男一女组成了一个方阵，这六人竟毫无醉意，且摆出认真的神情向我袭来。这恐怕就是北澜院教他们的东西。 方阵很方，就像铜墙铁壁。 而死后生教过我的拳脚百式，就像胡军用的火炮。 一炮就轰出一个缺口。 正如我一拳砸向当先一人的胸口一般，就像打棉花一样简单，巨大的冲击顶碎了那个男学生的肋骨，力量凝聚在他胸口的一点，随后爆炸，一拳穿透一人，来不及出剑便血洒阵头。 阵型立刻崩溃，剩下五人似清醒了很多，短暂的错愕后是惊恐地后撤。 “我杀了八年人。”我上前一步，随手扭来最近的一个男子，同时说道。 “踏上向南的路后。”我像曾经杀流民一般掐断了那个男子的喉咙，血染白袍，继续说道。 “没见过你们这么弱的。” 剩下的数十个学生呆站在厅内，有女孩轻声呜咽起来，不知是谁碰了一下哪个桌子，惹得一排酒杯晃动，“叮叮咣咣”的事情敲醒了所有人。 我扔开喉咙已经完全碎裂的那个男子，背着长箱，径直走向沈宾。 一股强烈的恐惧爬上了沈宾的心头。他的双腿不自觉颤抖着，忙不迭地后退。而我也不慌忙，只是步步紧逼，直到他摸到了白墙，知道自己退无可退了。 我出于好心向他解释道：“你莫名其妙针对我，所以你不是好人。” 他急忙说道：“你……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我摇了摇头，抬起了手。 他伸出右手想要拔剑，被我干脆扭断。 “要我的手？”我平静地问道。 他头皮一炸，钻心的痛苦使他蜷缩在地，面容扭曲。 厅外传来一阵激烈的脚步声。 这时我抬起脚踹向了他的头。 有女子已尖叫出声。 有男子已拔腿逃离。 但我终究没能够踢下去，因为不知为何，蓦地有堵不可见的墙挡在了我和沈宾之前。 “你是谁？敢在沧月酒楼如此放肆！”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转了转脚踝，觉得脚尖生疼，随后闻声回头，看到了那个同声音一般清冷的女子。 又是女子，我握了握拳，想道。 她向我走来，身后跟了一队穿着软甲的卫士，这恐怕是沧月酒楼自己的卫队，既然能使唤得动这队卫士，那这个女子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我看着这个淡雅的女子着一身浅蓝色丝绸长裙向我走来，有些出神。我注意到即使她身后是一队男卫兵，她的个头也不显矮。没有柳郁粉妆玉琢的美，也算不得书上的国色天香，她不过是像佳画里走出来的素雅的人，明明是年轻女子，可那眉清目秀里，一双清淡眼眸深邃地像看穿了我，兰质蕙心。 当我回过神时，这位沧月酒楼第六任总管，也是历代最年轻的酒楼总管，李家嫡系这一代次女李锦玥，已至我身前。 这都是酒楼门口碑上书写的事迹。 她轻启唇齿，却是厉声：“就是你，在我沧月酒楼闹事，甚至杀死两名北澜院学生，伤及数人。你难道不知道这样的后果吗？” 我看着她白皙的面容，平缓说道：“我不知道。” “不过你让开一下，我要杀第三个了。”我伸出手，想要推开她。 她完全没料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但她还是出手了，一根长鞭像是从她的裙下钻出，甩向我的手，我迎面勾住一卷，这根长鞭立刻缠在了我的手上。 同时我感受到了她甩出那一鞭的力量。 “上阶武夫？”我的语气微微上扬。 她“哼”了一声，似是得意。 这一“哼”声刚落，我的手顺势一拽，随后她便连人带鞭摔了出去，生生砸在了一张圆桌上，盘子酒杯碎了一地，她沾了浑身的残羹剩饭，精心舒顺的长发卷进浓汤，一片狼藉。 我看着她的模样，平生少见地觉着有些有趣。 狼狈的李锦玥用平生最尖锐的声音喊道：“给我杀了他！” 卫士上盔拔剑，银光乍现，可在我眼里，还不如萧剑那一身罡气来的凛冽。 我忍不住多话：“我杀了沈宾就走，从此两清。” 李锦玥砸来一个破了一角的玉盘：“谁跟你两清！” 我抬起袖子挡开玉盘，偏偏砸在旁边蜷缩的沈宾身上，又是一声痛嚎。 那一队卫士冲上前将我围住，并且护住了沈宾，这时别的北澜院学生已没人敢再逗留此处，早已逃光。 李锦玥轻喘一口气，向着沈宾温和说道：“放心了沈弟，在我的‘影墙’下，没人能伤得到你。” 听到这句话，我嘴角微挑说道： “我想杀的人……” 惊天死气，宛如浓郁的黑烟，顿时弥漫了整个煮雪厅。死气抓住了除我以外每一个人的眼睛，甚至隐隐腐蚀起卫士的盔壳。 “就凭你？” 李锦玥感到眼前一黑，影影绰绰，仿佛置身世界之外，一片宁静，只有我说的话在厅内回荡。 她从小机敏过人，此时就敏锐地捕捉到了一股强烈的不详意味，她想采取点措施，可我知道她来不及了。 这样的违和感转瞬即逝。 不过是眨眼一瞬间。 就像错觉一样。 是的，下一秒她真的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 她看到了我手持一弓，创造了令她难以置信的杰作。 她的卫队被一些古怪的黑色死气压制在地无法动弹，她口中的“影墙”也没能阻挡住这一箭，沈宾靠着的那堵墙破开了一个大窟窿，从幽深的窟窿里还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死气。 最关键的是： 原先沈宾在的地方，早就化成了一摊血沫。 我收起安宁长弓，居高临下地看着僵硬靠在一张椅子旁的李锦玥说道： “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