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还寒（六）

    转眼到了10月，这天，文亮将陈芷兰叫到办公室，文亮点根烟：“最近能出差吗？”芷兰问：“去哪儿？”文亮说：“上海国际艺术节，跟李欣一起去。”李欣是晚间节目部《人约黄昏》的节目主持人。

    芷兰想了想：“可以呀，几号走？”文亮说：“10月16号吧，从17号开始，你们每天做个报道传回来。”

    芷兰皱了下眉：“16号？”文亮问：“怎么，有事？”芷兰说：“我晚上走行吗？白天有点事。”文亮考虑了一下：“行，那你跟李欣赶紧把照片和资料传给上海，给你们做采访证。”

    10月16日上午，陈芷兰收拾好出差的东西，来到市中心一座商业大楼的9层，名叫*******的刺青店。老板黑哥看见陈芷兰，笑了：“来了？”陈芷兰一笑：“来了。”黑哥笑：“该第七颗了吧？”陈芷兰点头。

    10月16日下午，陈芷兰背着大提琴回到大学校园。站在cao场上，她活动活动手脚，开始绕着cao场跑。三千米跑下来，她满头大汗。坐在cao场上，她喝了瓶水，站起身背上琴独自走到韶光廊，打开琴盒，坐在韶光廊认真的拉琴。半小时后，收拾好琴盒往家走。

    正走着，有人叫她，她回头，看见大学同学王一诺正向她招手，她走过去。一诺说：“又来跑步了！”芷兰一点头：“你怎么样？”一诺说：“挺好，我有课，有空聚聚！”芷兰点头，告别。王一诺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

    10月16日黄昏，陈芷兰回到家，拿上箱子，直奔机场。

    10月16日黄昏，赵彧也回到大学校园。他也站在cao场上，也活动活动手脚，绕着cao场跑。三千米跑下来，他也满头大汗。坐在cao场上，他也喝了瓶水。他也在韶光廊坐了半个小时，然后起身往回走。正走着，也有人叫他，他也回头，也看见陈芷兰的大学同学王一诺，正向他招手。

    他也走过去，一诺说：“好久不见，赵彧师兄！”赵彧也一点头：“你好，应该叫你王老师？”一诺问：“你也来跑步？”赵彧说：“是啊！”一诺一笑：“你俩真怪，还不一起来。”赵彧问：“谁？”王一诺说：“陈芷兰呀！”

    赵彧心乱一下：“她也来跑步？”一诺说：“对呀，她每年的今天都来，还背着大提琴。”赵彧往前一步，紧着问：“每年…的…今天…都来？”一诺点点头：“是呀，今天下午还来了呢！你们没约吗？”

    赵彧赶忙跟一诺告别，一边往外跑，一边给陈芷兰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赵彧开着车一路疾驰到陈芷兰的家，敲了半天门，没人。他又赶紧到电台门口，在传达室找到新闻综合频率节目部的电话。

    打过去，有人答：“新闻部。”他急着问：“我找陈芷兰。”那边扯着脖子问：“午间部的陈芷兰呢？”有人答：“出差了。”赵彧问：“去哪儿了？”那边喊着问：“兰姐去哪儿了？”有人答：“上海去了。”电话那头的人对他说：“出差了，去上海了！”赵彧心痛到无以复加。回到车上，趴在方向盘上，心拧成一团。

    电话响起，那边传来程伟的声音：“在哪儿呢？一群人等着你，你生日，你还迟到。”赵彧哑着声音：“胖子，你知道，每年的今天，陈芷兰都回学校去跑步吗？”

    程伟一愣：“不知道啊，她人呢？”赵彧满心的痛，抖着声音：“去上海了，她今天下午回学校跑步了。每年的今天，她都回去跑步，在韶光廊拉琴。胖子，每年都回去，每年！”赵彧眼圈红了。

    程伟在电话那头低着声音叹气：“赵彧，你俩tmd到底是有缘没缘呀？”

    高一暑假的一天晚上，陈芷兰背着大提琴从琴房出来，看见赵彧站在琴房外的大树下。

    陈芷兰问：“咦，赵彧，你怎么在这儿？”看见她，赵彧默不作声迎上来，接过她肩上的琴，抄着兜走在前面。陈芷兰问：“你怎么在这儿？”赵彧一路都不说话。

    到了陈芷兰家门口，他站在路灯下：“陈芷兰，我考上T大了。”陈芷兰一听，很高兴，抓住他的胳膊：“恭喜恭喜。”赵彧说：“我跟胖子都考上了！”陈芷兰：“好啊好啊！改天你们请吃饭啊！”赵彧低着头，半天都不说话。

    陈芷兰很高兴：“不枉费我爸找学生帮你们辅导，他知道了吗？哪天你们来我家，让我妈包饺子给你们吃。”

    看赵彧不说话，陈芷兰问：“你找我有事吗？”半晌，赵彧看着地，双手插在裤兜里，瓮声瓮气的说：“陈芷兰，你考上T大，就做我女朋友吧。”陈芷兰愣住了，俩人都红着脸低着头，不说话。

    过了好久，赵彧把大提琴背在她肩上，转身走了。

    陈芷兰在她身后灿烂一笑，喊道：“赵彧，说好了，我考上T大，做你女朋友。”

    陈芷兰经常在梦中回到那个夜晚，眉目清秀的孤冷少年在路灯下给自己的一个承诺，那承诺关乎了她命运的走向。

    高二的10月16日，赵彧到学校找她，他带她去吃牛rou面。陈芷兰把牛rou都挑到他碗里，笑着说：“我不吃牛rou。”赵彧看着陈芷兰，眼睛亮亮的：“陈芷兰，以后你挑剩下的，只能我吃。”陈芷兰笑着点点头，伸出小手指：“好，那我们拉钩，以后你只能吃我挑剩下的，不能吃别人的。”赵彧伸出手。

    他说：“今天是我生日，你能不能不去练琴？”陈芷兰点点头：“行，生日快乐！”

    吃完饭，赵彧帮陈芷兰背着琴，来到T大的cao场。站在跑道上，他说：“陪我跑步庆生，”陈芷兰笑着点点头。俩人一前一后，在cao场上绕圈。三千米后，陈芷兰坐在cao场边抬头对赵彧说：“以后我每年都陪你跑步。”

    夜色下，她让赵彧坐在韶光廊的长凳上，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cupcake，取出一个小小的蜡烛插在上面点燃。打开琴盒，拿出大提琴：“独奏音乐会，为你，祝你生日快乐！”陈芷兰坐在他对面，浑厚丰满，悠扬动人的旋律响起，夜色中的陈芷兰清丽温柔，美的像一幅画。

    之后每年的10月16日，陈芷兰都会陪赵彧在T大的cao场上跑步，为他来一场独奏音乐会，直到七年前他不告而别。

    从此以后，每年的10月16日，T大的cao场上，都会有一个寂寞瘦弱的身影独自跑三千米，坐在韶光廊演奏一场无人欣赏的音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