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浮屠续

    至于良城.勒托那边，玩心未泯的他，每次上课都能和三位如花似玉的少女厮混一起，自然乐得其所。他被任命为这届技械 机动学院总教员的原因，并非只因为是第一个双修者，而是他特别的教学理念。大部分教员会觉得，这两个系的能力，是人的“精神”层面参与最少的，无可挑剔的技术才是绝对的王道。但在能贯通两系的良城看来，修理机械也好，医护人体也罢，技术反倒其次，心意更为重要。

    因为他明白，越是冷冽的、不带感情的技术活，就越是容易成为双刃剑。足够的意志力、敏锐的判断力和果断的抉择力才是成为技械/机动的根本。如果不能将技术引向正规，反而会变成灾难。

    只要有恰当的时机能够灌输这一点，他就绝对不会放过。

    比如有一次，他让自己的三个学生执行一次混合模拟任务。一架坠毁的运输机，上面搭载了十名平民；和一个重伤的枪火师，外骨骼破损，生命垂危。

    “这名枪火师需要去执行一个特殊任务，任务结果直接影响整场战役的胜败；平民们只是在返乡途中被不慎击中，和战役无关。不远处就是苔猿星的搜寻队，现场只有你们三个人，时间有限，如何抉择？”

    为了足够模拟出真实的紧张感，良城专门拿出了一间密闭的实验室，报废的运输机和外骨骼装甲，以及十一名刚好需要救治的伤员被置于其内，再把三个女孩锁进去，自己通过监控录像看她们的选择，再对症下药。

    “哪有那么麻烦啊！都救了不就行了！我们可有三个人！”葛冬月不太理解这状况的意义。

    “时间不够。”香琳简明扼要地说道，“技械人员只有我一个，我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既修好一架那么大的运输机，又修好构件复杂的外骨骼装甲。就算你们能兵分两路，运输机上的平民可以等修好了飞机再慢慢医治，但另一个人救活了士兵，他也没法完成任务。必须二选一，结论很简单：救平民，舍弃一个人救活十个人。”

    珊珊已经在迁位道里面临过一次类似的考验，她能看出这就是一个经典的伦理学范畴的“电车难题”的变体核心是“公平”，然而面对这种两难悖论，没有绝对的公平。

    “我建议救那个枪火师。”她接上了香琳的话。每个人的选择都来源于自己过去的经历、想法，珊珊亦如是。“既然时间和人力都有限，价值不能用数量来衡量。不管热河上云，平民们基本都是信息闭锁的愚昧状态，救不救根本没分别。相反，既然我们面前这个枪火系的伤员，生存与否能影响一次关键战役的话，当然应该优先考虑。也许有时候为了大局真的得有一点小牺牲……”

    “珊珊……我真没想到你会说这种话……”葛冬月简直难以置信，“我们的抗争不就是为了保护平民吗？为了胜利牺牲平民，那这胜利有什么意义？！”

    “跟你真是讲不通道理，”珊珊有点不耐烦了，已经开始诊断伤员了，“这不是士兵和平民的问题，救了这个士兵，带来战役胜利，可能就间接地保护了后方的更多人民啊！你分不明白吗？！”

    “然而你也说了这是间接的，换言之，无法预料的。”香琳看到珊珊的快速决定，竟然也少有地激动起来！“现在是摆在面前的十一条命，你可是和人而不是和机器打交道的！竟然会放弃十个人去救一个？再说了，这还真是士兵和平民的问题。士兵的使命和精神，我们难道还不清楚吗？！他们随时做好了在战争中牺牲的打算！而平民是彻底无辜的！战争也不是他们挑起的，凭什么让他们去承担这个后果？”

    “我靠，照你这么说前线牺牲、后方享乐，还成天经地义了？不知者无罪还有理了？战争唉！特殊时期特殊判断！”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了……葛冬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一横，拉起香琳就往客机那边走。

    “喂你干什么！我只能给他续命修不好他的装甲啊！”珊珊急了。

    “我知道！等下我们会回来的！你先等着！”冬月不由分说，“香琳，你赶紧给我修客机！我给你打下手！虽然没有真数椅没有控技，但只要你分析出了损坏状况，我总能帮上点忙、让你速度加快一点吧？！”

    “真拿你没办法。”香琳身后的蜈蚣接驳器插进脊髓，真数椅开始运转。

    十五分钟后，两人刚刚重新回到珊珊身边，实验室红光大作，警报声狂响。

    “Timeup！”良城推门而入，别的技械人员在他的指挥下进来抬伤员了，他们当然并不是真的受了致命伤。

    “都怪这个无脑女，想两头兼顾，结果呢？哪头都没救成。”珊珊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抱怨。

    冬月头发一甩也不服气：“哼！我看你才是！不但胸没我大还没脑子！”

    “你说什么？！结果在这摆着谁没脑子还有争议？！”

    “别吵了别吵啦，”良城自顾自地在那开始鼓掌，搞得三个女孩都很奇怪，自己这不是连一个任务都没完成么。

    “这个悖论当然没有标准答案，你们三个人分别提供了三种解法，最后在冬月的魄力下选了可行性最低的一种，失败理所当然，不过……”

    “还魄力，根本就是强拉。”

    “但是你们都没做错。”良城说道，“按照珊珊和香琳的办法，也许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就可以完成任务，但我个人其实更倾向冬月的。进入了天同，你们就不能再把自己当成普通人来看待了，为什么要教你们氚能体系？有的时候悖论会存在，两难处境会出现，就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还不够！而你们的能力没有极限，有心去做、而不是一开始就放弃可能，这才是最重要的。这次失败了，谁能知道下次呢？”

    珊珊听了良城的话若有所思，道理确实很简单，只不过违反常理常态罢了。就比如那个经典的电车难题，以普通人的视角，当然是个社会学和伦理学的悖论，但如果驾驶的是个超能力者，甚至路过的干脆是超人……听来可笑，但现在对于她们三个所具有的能力，显然已经不能以普通视角来看待了。

    那席话也正是良城真正想说的。但他为自己的学生鼓掌还有另一个缘由：她们没人动哪怕一丁点捷径或者歪路的念头。其实还有第四种解法：劝说士兵放弃任务，一起搭运输机撤退；和第五种解法：治好士兵，绑架那些平民蒙混过关，然后假意投敌，继续执行任务。

    但良城根本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学生，在现在这个阶段就耍这些聪明。明知不可偏要去做的拗劲、全力发挥自己的可能性，也就是他想说明的“有心”了。至于未来，有了这次的试验他也有理由相信，她们肯定能做出最佳的判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