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世界尽头
里面空空落落的，窗台上落满灰尘，地面石砖的缝隙中甚至生出了绿藓，砌起墙面的青岩传出一种属于大海的潮湿味道。 如果这是几人偶然发现的一片小天地、藏宝窟什么的，倒还合理，可若说这是“家”…… 凌一还真没见过比这更冷清的。 “只有你一个人吗……”克莱多问道。 “对呀，我从小就一个人。”冬月引着两人将行李拖进来，语气里透着种强掩的轻松。“地方小了点，只有两个房间，你们就一起住那间吧。” 她说的是个靠内的卧室，窗户外面就能看到大海，尽头的云层灰黑沉滞，像是暴雨即来。 凌一推开窗户，望着远方出神，近岸的平静似乎酝酿着远方的暴动。 “海的那头就是热河界。”冬月站在他身后，“这里是两个世界的交界，也是一个世界的尽头，对岸就是冷酷的寒境了。” “你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至少记事起就在这里了。所以有时自称‘小姐’可是真的哦，海之公主嘛，哈哈。不过我也有好几年没回来过了，你看，其实从下界突破阶层超越自我的，不只有你们而已。”冬月笑笑，看上去很自然，似乎已经完全洗掉了初回故乡的那股怅惘，变回了凌一所熟知的那副性格。“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你们先休息会儿，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明天再正式开展项目。” 浅紫色的发尾拂过了凌一的脸庞。 暴雨终归还是来了，打在石砌的房顶上如狂躁的玉珠落盘。 冬月去的时间比他俩想象的要久太多了，正担心时，她浑身湿漉漉地回来了。 “咦，你们两个怎么还没把火生起来？” “你不是去买面包什么的随便将就一晚上么……” “难道我忘记和你说了？”冬月指的吃的，就挂在她手上：一条重几十斤的大鱼，和一提溜小螃蟹，串在一起大概有三十只。“雨来之前最适合吃海味啦！大丰收大丰收！” 三人围坐在一起，拌着蟹黄啃着鱼rou度过了这一晚。 海边的雨来得快去得快，翌日的空气因为雨水的洗刷变得格外清新，而其中的水分又聚成了颇浓的晨雾。 冬月在天蒙蒙亮时就叫起了凌一和克莱多，将他们带去了一个大得多的院落，在一条长街的尽头拐角处。 “这是家孤儿院。但只收留13岁以下的孩子，印象里我在这里住了十年吧，然后才搬去现在的家。可真别说，这儿一点也没变。”冬月站在门口无不唏嘘。 “喂，凌一。”克莱多悄悄地碰了下凌一，凌一也察觉到了什么，给冬月个眼色后快速闪身到了拐角的阴影里，手慢慢地握紧了背后的阔剑。 路口的另一侧有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人经过，步子散漫地很，行列也不整齐，但都是荷枪实弹。 “我当什么呢。”冬月松了口气。“你们初看到厦鼓城时，肯定觉得这是个路不拾遗、鲜花满街的世外桃源吧？那是很久前的事了。现在这儿可是‘末路者的天堂’。你们会慢慢明白它别的属性的。街上那些都是佣兵，非黑非白的灰色地带武装。” “上云界还有这种军事力量？”凌一不太理解，天同和地劫两大军团的势力原来还有触碰不到的地方。 浓厚的晨雾里那对雇佣兵压根没注意到他们三个，互相开着玩笑径直走过去了。 “所以只有这儿才有啊，总有天高皇帝远管不到的地方。实话告诉你们吧，留在这儿的居民大多都是些安土重迁的中老年人，每天除了浇浇花看看海也无事可干，养老不错，可根本没发展前途。至于其余的，全都是佣兵。”冬月耸耸肩，“再怎么光明的世界也总有见不得人的灰色存在。他们哪算得上什么军事力量，给钱就干的无原则主义者罢了。你们还会见到更多的。” 三人走进了孤儿院，院子里有些破旧的儿童玩具，秋千就是用破船板挂起来的，滑梯则是大水管切成的两半，也有些正常的，但看上去也都年久失修。一个戴着头巾的老妈子正在院子里打扫，浑身的装扮都像个修女。注意到有人进来便朝这边看，可凌一发现，她的双眼都只有浑浊的眼白。 “一个……两个……三个……有人带了个重物……你们是送孩子来的吗？”她问道。“真的很抱歉，我们这里已经满了……” 凌一大为惊讶，她光听声音能获取到这些信息。 “是我啦，梅姨，还记得我吗？”冬月迎上了上去，直接抱住了她。 “你……”梅姨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在冬月的头发上闻了几下，似乎也终于想起了她的声音。“你怎么回来了……可，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跑回这里来！！” “您放心，我现在过得可好了。就回来看看，帮帮您的忙。” 梅姨又看向冬月的身后，浑浊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焦点。“这两个是你的朋友？” “嗯！” 冬月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虽然她明白怀中的老人根本就看不见。 “太好了，太好了，梅姨当年真的对不起你，你那么小，一个劲哭着往回跑，可我还是把你赶走了……我……”往事涌上心头，老妈子不停地抚摸着冬月的背，也许她心里冬月依然是个小女孩吧。 “您说啥呢，我都明白，到了年龄总该学着自己去谋生的。您看，我现在也不孤独了呀。” “对，对对，你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了……太好了……我替你高兴啊…快，快进来，看看孩子们……” 凌一和克莱多面面相觑，冬月扶着梅姨进屋了，还回头招招手，他俩连忙跟上去。 压根就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是个热闹、充满生气的福利院。孩子们都刚醒，乍一看连十个都不到。他们一个个用rou嘟嘟的小手揉着眼睛，瞧见梅姨后好像很高兴，可一看到后面的凌一和克莱多，就顿时露出了害怕的表情，有的不停地用嘴吸手指，有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没起床的把被子又捂上，最夸张的是有个小孩直接吓得往床下钻。 “我们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克莱多呆呆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