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个不留
总算是逃出生天了。 绿犀在火山边停下，赭禽也在一旁降落，所有人都走出了载具，走到了暮色如血的夕阳映照之下，走到了滂沱大雨之中。 仿佛让这些狂风骤雨尽情地洗刷自己，让狂野的自然之力肆意地摧残自己，就能洗刷掉之前的记忆，能开荡开那比晚空更沉的噩梦。 五分钟，火山口里隐隐传来各种惨叫。 十分钟，两台机甲互相搀扶着从火山口露出了头，雨幕中的庞大身影如同天启中的恶神。 妮姬看到他们一人还扛着一个集装箱。“看来还没完全失去理智，都不用我提醒。”她甚至觉得心中有种不合时宜的欣慰，集装箱内的物资、粮食、尤其是氚液，对他们至关重要。 凌一和默子白也从机甲里出来了，如饥似渴地滚在混杂着雨水的土地上。 “敌人状况怎么样？” “一个不留。” 凌一淡淡地回答道。 / 半小时过去了。 十一个仅存的人类，足足躺着、坐着淋了半小时的雨，才疲惫地重新站起来。 过去的三十分钟里他们各怀心事，彼此之间一句话都没说。 为了节省能源，他们在几架下面架设了板轮，由覃翼的“绿犀”拉一架，江辉的“赭禽”拉一架，两个集装箱里的东西也都被卸了下来，塞满了超大型装甲车的后箱。 雨势依然未消，透心凉之后也有些吃不消了。在冬月的提议下，他们决定先前往丘林地之后、那片原始丛林里躲雨。身后有大水冲刷足迹，刚好也可以隐秘行踪。 进入森林地界后，这儿枝叶繁茂、藤蔓杂生，得靠凌一和默子白两人在前面开路，才能辟出继续前行的路径。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了，在轴卫三上面看近处的巨大星辰，又是另一番全然不同的感受。雨云飘过，走着走着总算发现了一块林中空地，默子白抬起拳头示意在这驻扎一晚。香琳升起了一堆火，十一个年轻人围着篝火而坐，身边就是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各类载具机甲，火光里的倒影扑在他们脸上忽明忽暗。 妮姬取出还留有的干粮，分给每一个人，然后开始用疗技给伊凡他们修复耳膜。 谁也没想到，默子白突然起身，然后在众人面前跪下了。 “你这是干什么？！”大家大吃一惊。 默子白头颅低垂，原本齐整向后梳的长发，有好几缕垂到面前遮住了眼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失职，是我对不住大家，更对不住那些死去的兵士……”声音中甚至有些梗咽。 众人不语，只有凌一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坚定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无论‘对错’、‘是否’，我是三叉戟分队的指挥官，看看周围，从几百人的部队，半支军团，被我带得只剩十一个人，再怎么说我都难辞其咎。”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凌一脸上似有怒容。 “一件事。把你们每个人，完完整整地带回去！”默子白抬起了脸，并不见颓唐沮丧，相反是决意已下的坚毅。“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得继续完成未竟的任务！” 反对的声音不是没有。 “你是认真的吗？我从你俩扛出集装箱的时候就想问了，难不成你们，还想继续打？”江辉直摇头。 冬月也有些动摇，“说是占星，但我们现在就十一个人了，还怎么……” “我们，无路可退。”凌一替默子白说了。“尼普顿号已经陷落，现在就算想撤也没辙，几百亡魂的声响依然在我心里低吼，我会跟随默子白。我曾经也有过很多放弃的机会，但不是这次。” 众人沉默。 “我同意。”覃翼第一个说出了赞同意见。 “哎！那三个枪火组的人呢？”妮姬眼尖。因为夜色深沉、星光熹微、火光跳动难定，克莱多、冷茗、伊凡三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人注意到。 “应该就快回来了。”默子白说道。 果不其然，最先走回人们视线的是克莱多，但他不只一人：他正用爪子顶着一只僧面猿的后背。 “我靠！”冬月抬手就要去拿枪，却被凌一按住了。“这家伙是我们的俘虏，之前一直呆在拳师的驾驶舱里，到现在，估计氚液泡得够他爽的。” 正如凌一所言，那僧面猿走路都带晃的。 “你们想干什么？不是说杀得一个不留了吗？”珊珊有些困惑。 凌一却做了个“嘘”的手势，只说“拷问，并制订计划。”说着他一掌推在那僧面猿额头上，“告诉我，轴卫三的兵力分布，猿族聚集的位置，以及你知道的一切。” “呵，你觉得我会……” 凌一一个眼神，克莱多扬手就是一拳，打得那僧面猿眼冒金星。 “就算这样，我也……” 凌一从背上抽出灭魂的复刻品，毫不迟疑地切了下去。 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僧面猿的手指被切掉了一根。 “等等……我……”凌一却懒得等他，举剑劈落，又是一根。 “我说！！！” “要说说快点，我这剑可是个急性子。” “是……是！轴卫三，其实是个失败的试验场！我们曾经试图在这里模拟出原始冰飒星的环境，想研究能否从气候上灭绝你们，但最终却发现其恶劣程度连我的种族也无法承受。正因如此，它的驻扎兵力其实是三颗轴转星中最少的，就火山一役，你们就已经见识、并打败百分之五十了。设计围堵你们的，是由索伏特和蒙德统领的一支部队，所占地是轴卫三上最大的军事基地，位置大概离这里十几公里。因为未料会失败，已经倾巢出动，你可以认为它已废弃了。此外，还有两个据点，一个在这森林的尽头，靠大河而砌的一座城寨；另一个在离这里数百公里一座孤岛上。” “继续。你还知道什么？”默子白满意地点点头，终究是些软骨头。 “据……据说，这三个据点的兵力是依次递减的，因为统帅者的实力越来越强……” “很好，马上就能直到你说得是真是假了。” 树枝上跳下了一个人，灌丛中钻出一个人，分别是冷茗和伊凡。 “侦查结果如何？”默子白问道。因为能力的特殊性，这两人是目前最适合完成特殊任务的。 “森林尽头，看到有人工建筑的模样，规模不小。”冷茗汇报道。 “但道路似乎很凶险……我在勘测森林的时候察觉到很多异样的迹象，但无法断定来源。”伊凡说道。 “哦？这森林里有什么？”凌一又将那俘虏一推。 “这我真的不知道！我对猿神发誓！我们三个据点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猿族的领地意识很强，我从来都没来过这片大森林……” 凌一和默子白对视了一眼，感觉这俘虏说的不像假话。 “行吧，谢谢你。” “等…刚才这个金发的少年告诉我，只要我全部交代就会放我一条生路的啊？！” “哈？克莱多，你说过吗？” “不太记得。”克莱多摊摊手。 “啊哦。”凌一面无表情，挥剑削下了那僧面猿的脑袋。 一时血喷如注。 他转身对几个女生说道：“你看，我没骗你们吧？说好了‘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