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洞明灭
真正完成这个招式，达到能熟练运用它的程度时，凌一不由得回忆起那片幻境中的星海，那些亿万年寿命的恒星，从诞生到寂灭，以及最后作为交响乐章突兀的休止符，那拥有无穷力量，捕获、吞噬一切，时空曲率大到光都无法从其视界中逃脱的终极解之一，黑洞。这是他一直隐藏的力量，是他决定孤身一人，彻底改变战况、为战争画上句点的信心所在。 所有只能默默观战者的表情，是对这一幕对峙的最好注脚。 “方法？用机缘巧合我可不能接受！”帕楚狰狞着脸问，他当然明白凌一完全没义务告诉他，可他体会到了失落已久的感觉——好奇。 来到这种时刻，凌一倒是毫不介意。“我自身的能力核心是‘引力’，但不论我怎么提升，凭rou体力量，凭氚能体系，都无法将其发挥到极致，也不可能迈过难以逾越的奇点。最终达到这个层次，得益于两件宇宙级的神器，一曰灭魂剑，二曰转魄镜。无穷的能源，对引力的控制，再加上九曜星宙谱的体系，才有了‘摇光葬’。” “你到底……是怎么制造出它的？！” “答案刚就告诉你了。就是模拟黑洞的产生过程，快速耗尽巨大的能量，产生坍缩，加上最极限的质量控制，形成一个接近让时空扭曲的引力场。” “那么，被‘摇光葬’吸收的能量……去了哪里？这根本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 “谁知道呢，也许是异次元宇宙吧。”凌一看着陷入被动的帕楚，比起快感心中更多是如释重负。“只要我愿意，你可以理解成，那些东西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消了，不存在了。” 帕楚沉下了脸。他从未想过会有拥有比他更庞然力量的人。 “能嬴……不……”其他人也意识到，一旦凌一能够战胜帕楚，他的存在将成为长久和平的保证。 “比起这些，你是不是更该想想接下来怎么战胜我？”凌一有些厌倦地空甩着大剑，“还要继续你的野心么？” “看来我应该放弃了了。”帕楚狡黠一笑，高举双手，“我选择投降撤军，热河永不再犯。” “最好是这样了。”凌一长舒服一口气，“上云会有相应的改革，这种星球内战应该一劳永逸地避免。” 眼前一阵眩晕。就像一个陷入沉睡的人，拔开他的眼皮，突然拿手电筒强光往其眼睑内照射一样！ 流泻的星河再次涌动！ “能被这么简单的伎俩骗过，该说你是过于年轻还是背负太多？！”帕楚声嘶力竭地叫嚣着！ 帕楚的演技何其高妙！实际上，中止了上次喷发之后，他压根就没停止过能量的汲取，只不过是以一种更隐蔽、rou眼难以察觉的方式在进行。以帕楚对这招的掌握程度，这种蓄能方式才是常态，方才那种夸张的状态，只不过是为了试探——凌一已经当着他的面用过一次了，他当然会把“摇光葬”列入战斗考量范围，最好的办法，就是逼凌一完整地使用一次，并能以示弱来套出他的话。 只不过其原理阐明，帕楚发现自己竟无力破解，那么就只好以偷袭的形式全力进攻，赌一赌时机了。 毫无征兆的能量冲击，眼睛一眨即发的速度，必须付出的代价是威力比上一击稍逊，但只要凌一猝不及防，毁灭殊途同归。 “有意思的是，你从哪看出来我放松了警惕？陷入慌乱的，到底是谁呢？”凌一的声音传来。 “什…” “刚才，其实我的下一句话是：即便如此，我也必须杀了你。” 凌一一边说着，一边用同样的动作按住了手肘，同样的画圆方式，但这一次，朝前的不是剑柄，而是剑尖。 完美的圆弧落成，那片空间中的星等亮度，甚至比帕楚的天眼所射更甚。 第八技，“洞明灭”。 把一片星云叠加上另一块星云会是什么结果呢？ 凌一所建构的新引力场，视觉上和方才的虚空景象截然相反，它在喷发，携卷洪荒星海一般的不可阻隔的喷发。其载体，正是帕楚第一击所蕴含的全部能量，其中还隐隐有一条光龙昂首摆尾。 “第六技让我参透了万事万物可能均有反面，那么再往上为什么不会有呢？看透事物的双面才算掌握真理。引力的反面是斥力，吞噬的反面是喷射，死亡的反面是新生。如果同样以天体比喻，那么这招模拟的，大概是‘白洞’吧。这就是黑洞的死亡新生，或者说回光返照。它将同样有封闭的边界，将内含的超密态物质以能量的形式重新释放出来，喷射黑洞所捕获过的一切。” 当凌一说出这些的时候，结果就注定了，它就像一块耸立在漫长旅途的界碑石，只是等着人踏着命运的飞轮触碰到它而已。 于是，海压过了江河。 帕楚的哀嚎声，被黧霾种解体的崩碎之音给盖了过去。 他看着凌一扬起了大剑，大步流星地朝自己奔来，只能用最后的力气，挥了下手。这个指示是给凌拓的，凭二人之默契，含义无需解释：准备动手！ 然而直到他遍体鳞伤的真身显露，从空中跌落地面，庞然巨剑离他只有几寸之隔的时候，凌拓仍然在原地未动。 搞什么？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当凌一满心以为胜利果实近在枝头，就要来结果只剩一口气的自己的时候，就是他防范最薄弱的时候！只要能给他全力一拳，一拳就行啊！ 巨剑斩下，覆盖了他的全身，这位堪称一代之枭雄的野心家，将自己的骨和血，永远地留在了通往权力王座的路上。 静默，悲鸣，以及，欢呼。 反叛联军的领袖倒下了，对混沌之都的威胁扫除了，百万无辜的人口获救了，人类有史以来最不可思议的胜利。 只有凌一觉得，这一切还尚未迈向终焉。 他缓缓地收回剑，像寂寥的守夜人在拨弄壁炉里的柴火一般，拨了几下实际上空无一物的地面，确认了帕楚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