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我很善良
绮兰到底是有多闷才这般拽着我不放,当我到了太子的船上看到的不止是绮兰,另有两个妙龄女子正与绮兰闲话。绮兰神色如常,温和亲切,但顺着观景窗飘出去的眼神还是透露出她对那两人不感冒。 听得我来了,绮兰回过头,我上前行了礼,她便招手道:“快来,坐这里,等你不来便让竹心去寻你。我还怕四爷不让你来。” “呵呵。”我干笑两声,“怎么会,四贝勒临走还嘱咐奴婢早些过来,奴婢平日懒散惯了,做事拖沓,不知不觉就把时辰耽误了。” “哟,兰jiejie,这位是哪家的可人儿?”一旁穿着豆绿色旗服的女子开口问道。 “嫣然你也见见,这位是侧妃李佳氏。”我上前去见了礼,绮兰又道:“这位是侧妃林氏。”我同意见了礼。原来太子出来还带得有其他女人,这就难怪绮兰与她们一处心不在焉了,同一屋檐下生活的女人都仰仗同一个男子的宠爱生活,确实不容易,更何况是太子,整个大清的未来储君。 “这位是四贝勒的格格,她父亲是皇上前些日子才任命的广西盐运史张承恩。”绮兰向那二位介绍我。 “我说呢,四贝勒府就是养人,从四贝勒身边出来的个个儿都是美人儿,可惜了是汉人。”林氏道。 “meimei不知,张家已经抬旗正兰旗。” “哦,这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咱们满人就是满人。汉人就是汉人,就算抬了旗。也抹不掉汉人的根儿。说到底这汉人女子还真是个个媚功了得,咱们太子这几日不是都留在那两个狐媚子房中。”林氏说起话来有些恨恨地。 “就是。兰jiejie您也不劝劝太子爷,自从皇上从江南带回那个什么密贵人,让汉人进了宫闱,咱们爷也好上这一口儿,咱们满人的天下,尽招些不入流的女人进宫,岂不是乱了咱们满人的血统。”李佳氏也跟着吐糟。 “这次到了江南,jiejie可要看好太子,谁不知道苏杭出美人儿。到时又领回几个汉人女子回去,咱们的毓庆宫还不成了汉人的天下了。” 绮兰显得有些不耐烦,微微皱了皱眉头,“两位meimei,能随着太子出来,是太子爷恩典。太子什么脾气你们也不是不知,我倒是可以去把你们的意思转告太子,你们以后还能不能见得着太子我可就不保证了。”绮兰轻叹了口气状似有些无聊地道。“我知道你们这一大早过来是干什么,可是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里太子也不是天天来。” 两人听出绮兰话语中的不耐,想来过来的时辰也不短了,互相看了两眼,一起起身向绮兰告辞。绮兰见她们要走,很有些口不对心的挽留了几句,然后着人送两位侧妃。 我站在一旁看了半天。早听说太子一出门便是莺莺燕燕的一大群女人跟着,如今看来还真是所言不虚。见人走了。绮兰招呼我坐下,我谢了坐。 “不好意思。让你无端受辱。” 我一愣,继而便明白,绮兰指的是我刚才被人贬低的汉人身份,我不禁莞尔,这算是什么受辱?“侧妃多虑了,适才林侧妃说的好,抬了旗也抹不掉汉人的根儿,奴婢深以为然。” “看来倒是我想多了。” 我抿嘴笑笑,并不答话,对于这里许多人认为很有问题的事情,在我眼里根本就不是问题,但是有些她们认为不是问题的事情,在我眼里却成为大问题,这些事情跟她们也解释不清楚,什么都不说表明自己不在意即可。 坐在楼船的甲板上,两岸的风景便一览无余,到底是一路向南,虽已近深秋但并不觉得冷,今日艳阳高照,风轻云淡,运河两岸依旧是绿意盎然。一路指点着岸边风景,也不觉得闷,自然原始的风貌,河边稀稀疏疏的村落,土坯的简陋屋舍。岸上除去征来拉纤的民夫并见不到闲杂的百姓,即使偶有三两个百姓经过也是忙不迭得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向上抬一分。到底是皇权高高在上的时代,我也有幸成为这群特权阶层的一员,才能如此俯瞰众生。 我向岸上张望了半天也没看到四贝勒十三阿哥的影子,绮兰好像是看出我在找什么,小声道:“别找了,一大早太子和四爷十三爷都随皇上走了。” “哦,这么说皇上不在船上了?” “你以为皇上南巡也像咱们一般每天就是看看景,聊聊天,这秋冬是修治河道的季节,皇上南巡主要是要视察这沿途河道的修缮工程。” 哦,我点点头,“我说嘛,就这样慢慢悠悠晃到江南,岂是圣君所为。呀,不过,那些百姓岂不是白跪了?皇上根本就不在船上嘛。” 绮兰伸手点了下我的额头,“就你能想到这些。” 品茶观景吃点心,这样的日子也算是不错,午后,有人送来京中信件,绮兰拿到信十分高兴,一边拆信一边道:“是皙儿写来的。” 一旁的宫女忙恭维道:“二阿哥就是孝顺,侧妃这才出来几日,就写来好几封信请安了。” “就是,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但若论懂事还是不如大阿哥。”言意思语间已是有几分哀戚之色,红了眼圈,眼泪已沾湿了长长的睫毛,那宫女忙道:“侧妃不是还有二阿哥吗?大阿哥去都去了,侧妃还是要放开才好。”绮兰已无声的流泪。 我在一旁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刚还晴空万里,怎地转眼便阴雨绵绵,竹心刚去取茶叶回来便见绮兰这般,瞪了那宫女一眼嗔怪道:“好好的,是不是又提起大阿哥了?真是没用。”扶起绮兰,“侧妃奴婢扶您先进舱里呆会儿。” 我站起来但不想跟着进去,离绮兰远一些。那宫女小声道:“又不是我提的,是侧妃自己想起来的。”一副委屈的样子。我看她还站着不动。伸手捅捅她,“等着领赏呢?还不快跟进去。”那宫女有些醒悟。忙追了上去。 我在甲板上站了会儿,微微凉风拂面,很是舒服,看不远有个小太监我招招手让他过来,小太监很有眼色的过来给我请安,“格格有什么吩咐?” “大阿哥什么时候不在的?” “回格格,大阿哥是去年七月殁的。” “大阿哥要活着今年多大了?” “十二,大阿哥聪慧,连皇上都很伤心呢。” 哦。才一年多,十一岁,都快成年了,是挺可惜的,把孩子养到这般大多不容易,难怪绮兰不能释怀,可我老妈呢把我养到二十六岁,比起绮兰只会更悲伤。又等了一会儿,我觉得绮兰也该哭得差不多了。这时候进去应该可以了。哪知进去了发觉还是有点儿早,舱里静悄悄,绮兰呆呆坐在那里,满脸泪水。两个宫女在一旁十分无措的样子。 丢了东西都会心疼更何况是亲生的孩子,我对那两个宫女道:“你们去忙别的吧。”我坐到绮兰身旁,轻轻搂过绮兰。绮兰靠到我肩头,我轻轻拍拍绮兰的后背。“想哭就大声地哭。”我不太会说安慰人的话。但是悲伤总是需要个宣泄的出口,要哭不如就哭个够。有时候并非事情有多伤心,只因为心里堆积了太多灰尘,需要冲刷一下。可能是听到我的话绮兰哭出了声音,雨带梨花,恁是悲戚也动人,都说美人必须哭起来也动人才算真正的美人,绮兰是真正的美人。她好像是积压了很久,哭的也够久,压得我肩膀都酸了,我很想和她商量是否可以换个肩膀,这副身体毕竟只有十五岁啊。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窗外天色都有些暗了。 好容易绮兰才止住哭声,她抬起头看看我,绽出那一贯的笑容,“今日失态了。” 我揉揉肩膀,“兰侧妃心情好了没有?” “嗯,谢谢你。” 我抬抬胳膊,还真有些疼,“谢谢二字奴婢可当不起,侧妃没有了弘昊大阿哥,可还有弘皙阿哥啊。日子还长,总要向前看,奴婢不会劝慰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您,但是母亲爱自己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我又想起了老妈,鼻子有些发酸,真想找个地方好好哭一场。 “你真是个善良的姑娘,难怪四爷会喜欢你。” 我也觉得自己很善良,我不喜欢绮兰,可是不妨碍我做出善良的举动。 “竹心。”我叫道:“去端些水来,给侧妃净面。” 竹心进来见绮兰没事了,很高兴地出去打水。“对了,竹心还要把泡过的茶水拿过来。” 我一边把泡过的茶叶放进小纱布袋里,让绮兰敷眼睛,“这样敷几遍,等太子回来就看不出您哭过了。” 宫女太监七手八脚地伺候绮兰净面上妆,等到太子四贝勒回到船上时,绮兰已经恢复优雅恬淡的常态。 晚上,上床后我侧身躺着,四贝勒如常压上来,我“哎哟”一声惨叫。 “怎么了?” 我惨兮兮地道:“胳膊疼。” “怎么弄的,用晚膳时就觉得你夹菜的姿势不对。” “我很善良,把肩膀借给兰侧妃用了一个下午。” 我把白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四贝勒笑着翻身下床,点着蜡烛出去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小酒瓶,“起来,脱了衣服我给你用药酒揉一揉。” 我来了精神,雍正亲自给我按摩耶,好好享受一下。 “弘昊殁得蹊跷,那孩子身子一向健壮,一场不大的风寒就没了,绮兰要太子查,太子不肯,绮兰曾让我帮她查,可我怎好插手太子后院的事情。”嗯,又是个宫斗的牺牲品,太子还没继位,太子家里就先斗开了,太子会被废,这帮人全白折腾了。 “贝勒爷喜欢兰侧妃。” “这话你也敢乱说。”恶狠狠地,还不承认。 “许你说我喜欢乐大哥,就不许我说你喜欢绮兰,切,只休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对你好点儿就越发放肆了。”这人说着手上没了轻重。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轻点儿,要杀要剐明着来,不许下黑手。” “已经很轻了。” “我这样细皮嫩rou的小女子能跟你们皮糙rou厚的男人比吗?” “现在呢?” “嗯,还好,重点是肩膀,脖子也给捏捏。””好点儿了吗?“ “嗯,后面还要揉揉。”我心里暗爽,舒服啊。 “行了吗?” “嗯,啊,不行还疼。” “……” “嗯。” “……” “还不行?” “嗯。”这么舒服,轻重适合,当然是多揉会儿才好。可那个自己要给人按摩的人却不耐烦了,“明天再揉。”吹了蜡烛欺身而上。 …… “贝勒爷。” “嗯?” “爷。” “嗯。” “什么时候能上岸那?” “后天吧,后天就到德州了。” 我扳着手指算了算,从离京那天算起都十五天了,还没到德州,真是够慢的。想当初坐上高铁五个小时就到上海,唉,康熙皇帝的工作效率也太低了。 “怎么了?坐船坐烦了?到了德州会住进行宫,到时我带你上街走走。” “不用,兰侧妃说了你们男人都有事情要做,到时我自己出去就可。”我可不想和他一起出去。 “那你就好好在行宫里呆着吧。”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