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习字
德州行宫的气压有些低,太子依旧病着,但是谁都知道太子哪里是有病,康熙只不过是让太子思过。 到达德州的第二日太子的亲叔公索额图就风尘仆仆的赶来给太子侍疾,听说索额图见过康熙之后就被羁押起来,康熙最近十分易怒,行宫里连发谕旨,从京城到地方摘了一批官员的顶戴。宫女太监私下小声议论要变天了。我听到那些小声的议论只是觉得好笑,变天?那就那么容易,太子是康熙心尖上的rou,这二人才是真正的父子,疼爱了二十多年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变呢?康熙现在就是一个父亲突然发现儿子学坏有些许震怒罢了,他心里最恨的还是把他的好儿子教坏的人,他认为索额图还有那些被罢了职的官员就是教坏他儿子的坏人,只要整治了他们太子就还是他的好孩子。议论这种事情的下场可想而知,杖毙了几个宫人之后,行宫的人更加战战兢兢。 我在行宫里的日子很无聊,小小的院子除了门外的侍卫,白天大部分时间就我和冬梅,自茯苓恶整了她那日起,冬梅就更看我不顺眼,整日里也不和我说一句话。我只有看书习字画画打发时间,冬梅冷着脸进进出出不知忙些什么?就连四贝勒身边的苏培盛对我也不复往日,有时回来传话什么四爷今日不回来吃饭了,四爷今晚不回来了,每回我都感觉态度十分不友好,好像我多对不起四贝勒似的。几天下来饶是我这个一向对外界不敏感,对旁人不在意的人也觉出了异样。我感觉四贝勒身边的人对我有敌意,我最近好像没忤逆过四贝勒。缘由是什么我想不出,茯苓那档子事算在我头上已经是冤枉我了。再有就是和乐凤翔有过接触,但那也是偶遇啊,其他还真没有什么事呢?我摇摇脑袋,算了,懒得想。 不几日又下了场小雪,入土即刻就化掉,一早也不梳头穿着中衣我就打开窗户,已不见一丝雪影,深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气。空气里带着泥土的清甜,不是十分冷。有宫女端着水盆进来,要伺候梳头洗脸,我道:“先放哪儿吧,我自己来就成。” “格格还是别站在窗口,先穿上衣服,要起风了,小心着凉。” 我一向都不耐烦这里层层叠叠的穿戴,很是麻烦。哪像现代的我休息在家时一整天都是睡衣睡裤,要是觉得冷就裹着被子在床上玩电脑,那才是真的自在。 “哪里有风?你也过来闻闻这外面的空气,真的很好闻。” 但是小风轻轻拂过。鼻子一痒,就适时地打了三个喷嚏。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手绢狠狠地擦了擦,再一抬眼见四贝勒手中拿着本折子从廊檐下经过。正撇头看我。好几天没看见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大概是睡在书房。 我忙冲他行礼,“贝勒爷早上好。” 他皱皱眉道:“都巳时快过了。还早上好。” 说完从窗前飘过,我摸摸鼻子,不就是起得晚了点儿。 等我把全身上下收拾停当就有宫女来说四贝勒叫我过去伺候用午膳,这些日子一直是我自己吃饭,今天怎么突然叫我去伺候? 正房已经摆了桌,几个小太监安静地摆放汤菜碗碟,即是让我伺候,我便接过小太监手里盛饭的勺子,盛了一碗饭双手奉到四贝勒面前,四贝勒接过碗,我又拿起筷子给他夹菜,四贝勒吃饭一向喜欢清淡,我只拣些他爱吃的青菜豆腐,还有鱼rou剔了刺给他。他吃得不多又很快,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食相优雅,用了两小碗米饭和一小碗各种菌类熬的鸡汤,他便丢了碗筷。又伺候他漱口净手后我才坐下吃饭,他已坐到一旁端起宫女奉上的茶盏。我安静地用完膳,准备告退,四贝勒叫住我。 “张氏,我有话问你。” 我回转身,“请贝勒爷赐教。” 他好像有些犹豫,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了头等他说话,好一会儿才听他道:“太子说想要你。” 这话太过吓人,我一惊,抬头看着他,脱口道:“我不去!”那地方可不是人待的,太子要是知道这次的事情有我一份,非杀了我不可。 我的急躁让四贝勒有些高兴,难得露出丝似笑非笑,“我还当你什么都不怕呢。” 我一窘,看来因为这次的事情与我有关,四贝勒很生气,这就难怪他最近冷着我了,他对我是冷是热我不在乎,但是不要把我送给太子啊,会要命的。 “这些天你有没有想明白自己错在哪儿?”原来他是想让我自己反省,但是他太高估我了,我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当然现在想也来得及,只要不去太子那里,他说什么我都接受。 我仔细斟酌了一下才道:“奴婢知道不该接这件事,怕贝勒爷难办,所以才交给十三阿哥的,十三阿哥答应不会说出与我有关的,谁知让茯苓在皇上面前给说漏了。” “唉。”四贝勒低低叹了口气,“本就不该指望你这个弧糊涂虫自己想明白。你以为你把他们都嘱咐好了,就没人知道和你有关了?” 难道不是吗?我又不傻,当初交给十三阿哥就是因为我们二人有共同点秘密,十三阿哥也做得不错该嘱咐的人都嘱咐了,只是漏了茯苓,谁会想到这丫头得了皇上的青眼,完全是意外,智者千虑偶有一失尔。 “只是没想到茯苓会跟皇上说要谢谢我。” 四贝勒又叹了口气,“唉,你还是没明白,你以为皇上就查不到?你以为太子就查不到?你跟老十三两个愣头青惹了祸事都不自知。说到底你们都信不过我。”不知为何我从四贝勒的话里听出了点儿哀怨。我突然有点明白冬梅和苏培盛对我的恨意从何而来, “不是的,贝勒爷别怪十三阿哥。是奴婢不让十三阿哥跟您说的。”我还真怕四贝勒因为这事和十三阿哥生嫌隙。”你倒是维护老十三。”四贝勒瞪着我道,我不敢再接话。低头看着脚尖,“你可想过你这么做对我有何影响? 我真没在意过会对四贝勒有什么影响。好像没什么吧,哦,对了,原本康熙是让四贝勒去泰山封禅的,临了换成了十三阿哥,想到十三阿哥走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四贝勒因为这事生气了,可是我不觉得这事和我有关,让谁去。不让谁去,还不都是康熙说了算。 我不回答,屋子里一阵寂静,四贝勒好久才又道:“你到底是不明白这内中乾坤。算了你下去吧。” 我给他行礼,走了两步又想起来,回头对他道:“贝勒爷不会真把我送太子那儿去吧?” 我这一问四贝勒倒是笑了,“你是真吓傻了不成?放心吧,我答应过鄂尔都,定会护你周全。” 得到这样的回答我又把心放下来。这样就好。 日子又恢复了以前,晚上睡觉前四贝勒翻着我这些天习的字,淡淡道:“写得倒是越来越好了,看来你是真的喜欢董字。只是太过刚劲,缺了分女子该有的温婉。你看这个字收笔太过急促。” 说着四贝勒从旁拉出一张新的高丽纸,拿起笔掭饱墨汁写了一遍给我看。“是不是这样好一些。”一个漂亮饱满的字跃然纸上。 不管我对四贝勒有诸多的不满,但是他的字我是一向喜欢的。比他的人好看,“贝勒爷的字真好。”绝对发自肺腑。 “哦?你喜欢。”我使劲点点头。 “贝勒爷写点儿什么吧。明天我好照着练。”能有他亲笔手书,绝对是赚到了,上次他亲书的我可是好生收藏着呢,四贝勒习的是董其昌的字,我原来写字没有体,自照着他的字帖写了几百遍我的字也有些董字的味道了呢。 “那写什么?” “嗯,就写这两首词。”我指着下午练的一张纸,是两首李清照的词和,那凄婉清丽的风格是我喜欢的调调。 没想到四贝勒却把那张纸扒拉到一边,“我还没死呢,以后少看这种悲春伤秋词。”这两首词是李清照思念亡夫,感怀身世之作,四贝勒也太敏感,我写这个只是喜欢而已,又不是要咒他死。他继续翻着我的习字,直看到最后一张拣出来道:“这是谁的词?倒像是故意要与陆游的这首词反其道而行之,意境大为不同。” 我一看竟是陆游和毛主席的那天抄到陆游的这首词偶然间想起毛主席的词便也写了一遍。是谁写的?说是我写的四贝勒也不会信,再说我也没有剽窃的嗜好,“我也不知道,记得小时候娘亲教我认字念给我听的,一直就记下来了。”死人是没法对峙的,这个解释最好。 没料到四贝勒听了我的解释,眼睛先是一亮,紧接着便黯淡下去,“那就是你娘作的,这般惊世的才情却是可惜了,张承恩就算是探花郎也写不出这番气度的诗词,你娘是一步误终身那。” 他这么理解也可,省得我再解释,便随口接道:“要不怎么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呢。” “你娘那样一个才女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女儿,半点没有你娘的温婉之气。”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你怎么知道我娘温婉?莫非贝勒爷见过我娘?” “自然是见过,你娘小时候经常随你外祖母出入紫禁城,太后,孝懿仁皇后都喜欢你娘,那时候大阿哥喜欢你娘,惠妃还想让你娘给她当儿媳妇呢,可惜让你外祖父给婉拒了,要不你娘就是我大嫂也说不定,也许就不会年纪轻轻就过世,想不到你娘那般温婉的女子会跟张承恩私奔,你就这点还像你娘。” 什么啊,我娘是私奔我那叫私逃,性质完全不同好不好?不过大阿哥还喜欢过我娘,还有这等事情,简直是乱套了,但是我娘就是嫁给大阿哥也不是什么好事,胤禔最后的下场也不好。四贝勒没理我在一旁胡思乱想,已经展开一张高丽纸,用镇纸压好,笔走游龙抄下两首,一气呵成,收笔利落,字字漂亮俊秀傲气天成,和他一比,我的字徒有其形,乍看还好,仔细一看,字字都经不得推敲,果然不是一个段数。我欣喜地收好四贝勒的墨宝。 “谢谢贝勒爷。” 躺到床上,我继续八卦我娘的前事,毕竟我从来没听过,抱着四贝勒的胳膊问东问西,四贝勒开始还接几句,后来就烦了,“爷当时才不过五六岁,那里记得那许多事情。睡觉!” 我便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