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切骨之恨
听月楼什么样的姑娘都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白的黑的,卖笑的,卖哭的,卖艺的,弹的了古曲的,唱的了诗词的,跳的了各种舞的,应有尽有。 因为有这么多的姑娘,所以你在这里看到什么样的男人都不值得奇怪。 你不会觉得奇怪,听月楼的老鸨当然更不会奇怪,这里有多少种姑娘,她就见过多少种男人。 一个男人若是能让她心中真的泛起波澜,甚至表现在脸上,那才实在是一件令人感到奇怪的事。 但当苏晨抱着绿珠的琴匣出现在听月楼时,这样奇怪的事竟就真的发生了。 只是她脸上的波澜,不是喜悦的涟漪。 她见苏晨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忙迎上去,勉强地笑道:“哎呦,苏爷,您可是好久没来了,听说您受了伤了,可好点了吗?” 苏晨咧嘴笑道:“已经没事了。” 说着便不再理她,径直向着绿珠的房间走去。 像苏晨这样的常客、熟客、贵客,她本不会过多招待,因为他们通常都有自己要找的姑娘,而且完全不用担心他们给不起钱,自己过分多嘴,一般只会自讨没趣而已。 但她今天好像特别不识趣,拉着苏晨,指着正在台上跳剑器舞的姑娘道:“苏爷,这是咱们新来的姑娘您看她这舞跳得怎样?” 那姑娘娇小玲珑,身材妙曼,手中一双系着七色缎带的长剑,随着她的舞步进退回旋,起止爽脆,实在是好看之极。 但是苏晨却没有欣赏的心情,只是顺嘴道:“好看,好看。” 说着便又向前走。 但老鸨却仍是拉着他,笑容里已有了尴尬的神色。 苏晨怔了怔,自怀中逃出一锭银子,递给她道:“先拿着,我先去见绿珠,出来时再给你一些。” 谁知老鸨竟不接银子,脸上的笑容更加尴尬,支吾道:“苏爷,绿珠她……她不在这里。” 苏晨的心忽地一沉,强笑道:“不在这里?是出去玩了么?” “不是,她被人赎走了。” “你把她卖了?!” 绿珠琵琶弹的好,词唱的好,人长得更好,又正当年少,最是能赚钱的时候,老鸨竟舍得将她卖了? 经历了鬼洞的一夜血战之后,苏晨身上已经渐渐有了一股杀气。 老鸨见他杀气腾腾地逼视着自己,吓得唇脸俱白,颤声道:“你……你别这样瞪着我呀,我也不想的。” 苏晨眼睛一动不动地瞪视着她,缓缓道:“那你说,你将她卖给谁了?” “这……这我怎么敢说……” “你确定不说?” 老鸨看他一眼,叹口气道:“我只能告诉你,绿珠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这两年才刚有了些名气,若非对方手中执掌着生杀予夺的大权,我绝不肯……” 她话说到一半,却听门外传来一阵银铃般地笑声:“小师父,你来看这么好看的舞蹈,怎么也不叫上我呀?” 只见来人穿着一身苹果绿色的衣裙,梳着少女式的发髻,面白如玉,笑靥如花,身后跟着一名家丁打扮的少年,不是周念初是谁? 苏晨听着老鸨的话,又转头看见她,心中不由定了一定。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知道周念初虽然娇蛮任性,但是心底善良。既然是她赎走了绿珠,绿珠虽然免不了要吃点苦头,但总也吃不了大亏。 又转念想道:“这对绿珠来说,倒也未必是件坏事。” 当下叹了口气,向她笑道:“我没带你,你不也还是找来了么?” 周念初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嘟着嘴道:“你来陪我看舞。” 苏晨在她对面坐下,悠闲地倒了两碗茶,一边看舞一边喝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越是关心绿珠,周念初越会不高兴,所以索性不提。只是自顾地喝茶看舞,还不时随着观众一起叫好。 这样喝了两碗茶,周念初却先坐不住了,看他道:“你怎么不问那个艺伎的事?” 苏晨笑了:“我在等你说呀。” 周念初“哼”了一声道:“她已经不在碎叶城了。” 苏晨闻言脸色变了一变,随即冷静下来:“你将她卖下来,然后放掉了?” “不错,我跟她说随便她去哪儿,只要不呆在碎叶城。” 苏晨心里已经有些着急,但脸上却不动声色,他对别人或者是个脾气很大的人,但对于周念初,却早已学会了宽容:“她有没有跟你说她会去哪儿?” 周念初眸子里的光芒黯了一黯,看着苏晨道:“你要去找她?” “人家的琵琶还在我这里,我总得还给人家。” “如果我不告诉你呢?” “这琵琶我是一定要还给她的,你不告诉我,我只好自己去找。若是你告诉了我,咱们可以一起去找。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一起解释一下那天晚上的事。” 周念初冷哼一声道:“赵寿他们亲眼看见的,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这几天周念初虽然天天去找苏晨,但一直没有提过这件事,周念初是不愿意提,苏晨是不知怎么开口。 苏晨望着周念初那张又嗔又怒的脸,心中首次对被自己骗过的人,有了愧疚的感觉。 叹了口气道:“有时亲眼看见的,也未必是真的,总有一天我会将所有事都与你说清楚,只是你到时别恨我就好。” 周念初虽然身为城主府的千金,自小就被周铭等人纵惯着,但是他们并没能给她她所需要的陪伴。 她不断的为自己找师父,其实找的不过是一个玩伴而已。但是赵寿,乃至赵寿以前的那些人,却只是一样纵惯着她,对她来说,他们与周家的子弟实在没有一点区别。 所以苏晨这样一个与她同龄,又足够她仰慕的男人,对于她来说,实在无异于一件天上掉下来的礼物。 虽然她也渐渐发现苏晨有许多事并未对自己说实话,但怎奈她正处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对苏晨的依恋已经深植心中,所以许多事,她根本提也不敢提。 此时听到苏晨的这番话,心中不由又是甜蜜又是酸涩,一双闪动着柔光的眼波看着苏晨道:“我怎么会恨你,只要你愿意陪我玩,我欢喜还来不及。” 苏晨笑了笑道:“那现在我们就一起去找绿珠姑娘吧。” 周念初点了点头,向身后的家丁道:“你把她送什么地方去了?” 那家丁闻言额头上忽然冒出了冷汗,支吾道:“我把她送到北城门,就……就回来了,她之后去了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这个家丁显然并不擅长撒谎,何况他面对的是苏晨这样的老油条? 苏晨这才知道原来不是周念初亲自来赎的绿珠,当下心头急火直冒,站起身来一把揪住那家丁的衣领,瞪视着他道:“你将绿珠怎么样了,快说实话,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家丁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住,忙跪在地下,连连磕头道:“小姐饶命,苏爷饶命,小人来时,绿珠姑娘就已经被人赎走了……” 周念初闻言大吃一惊:“你不是对我说你赎下她之后,亲自将他送出城的么?你……你为什么说谎?” 那家丁磕头道:“小人财迷心窍,心想反正小姐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把那两颗夜明珠给……给贪下了。” 周念初怒道:“两颗夜明珠,至少二十万两银子,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那家丁哭道:“小人生性好赌,已经欠下了一大笔赌债……” 听月楼的大厅已经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苏晨他们这边。 苏晨却不管不顾,大步奔到老鸨身前,双目射出两道冷电,逼视着她道:“说,绿珠到底被谁买走了!?” 老鸨还未说话,却听门外一人喊道:“别问了,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 话音未落,他的人已经迈步进了听月楼。 只见来人一身蓝色劲装,面貌冷峻,神态倨傲,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正是秦霄! 苏晨看见他一颗心本已开始下沉,看到他身后的人,则瞬间如坠冰窖,整个人仿佛死了一般怔在了那里。 他身后跟着两个黑衣少年,黑衣少年之间夹着的,竟正是绿珠。 她还是穿着那件又轻又柔的淡绿色外衫,只是这件外衫已经被撕扯成了一堆破烂,露着一大片一大片的肌肤。 这样的画面或许本该很香艳、很诱人,但是在场的任何男人,都没有这种感觉。 因为那曾经冰雪一般的肌肤之上,现在满是紫黑色的淤痕,与一道又一道的血迹。 其中有一道血迹从她的大腿根部一直蔓延到她的脚踝,令人触目惊心。 绿珠浑身打着颤,双目紧紧闭着,看来好像活着,但似乎已经死了。 苏晨的身子开始发抖,脸白的没了一点血色。在这之前,他还没有真正恨过一个人,现在有了。 周念初也呆了,整个大厅的人全都呆了。 只有秦霄与他的两个手下还在笑。 苏晨咬着牙,牙上已经渗出了血:“放了她!” 秦霄哈哈大笑,似乎对苏晨的反应很是满意:“放了她也可以,只不过……” 苏晨想也没想:“好!”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你不过要与我一战而已。” 周念初闻言心头一紧,忙道:“不行!” 苏晨回过头扫了她一眼,那目光中的寒意,令周念初直打了一个激灵,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