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白驹过隙旧未央在线阅读 - 第六章 驱虎吞狼退六安 (上)

第六章 驱虎吞狼退六安 (上)

    三人来到后门,皂罄击门三下,便有一侍女急忙开了门,将三人迎了进去。

    葶苈便问了一声:“黄钟jiejie,现在人呢?”

    “六安王以搜查昨日欺瞒王族的刁民为由闯到馆中,但暂被白篪以无令不得搜查民居为借口拖在前堂。你们随我来。”说着,黄钟便引着三人向前堂方向走去。

    “白篪jiejie果然可说是女中张子,应变无双啊。”葶苈这么说是有道理的,白篪面对的是突发情况,她并不明白昨日起因和对方的动机,虽然馆中并无外人,但是让他们贸然搜馆,不知道会不会搞出什么莫须有的东西来。所以极力阻挡,在这个情况下是对的。而无令触律是最好的理由。

    “但是六安王已经去兆尹处请令了。不知道这个办法还能拖延多久。而且白篪jiejie说之所以不让他搜馆,是怕节外生枝,还怕如果发现馆中无人会调转箭头去找你们麻烦,所以给你们争取点时间。”黄钟一边说一边带着三人加快了脚步。

    听到黄钟说到向兆尹请令,葶苈反而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所想不错,旋即问到:“jiejie我问你三个问题,第一你可有看清,六安王带的兵士是什么打扮?”

    “不像是府兵侍卫一类,倒有点像是士兵。”

    “六安王可有下令兵士封闭庭院?”

    “这个倒没有。”

    “那么便矛盾了,馆外也没有守卫。第三个问题,可有兵士进了内院?”

    “内院只有一道门,几个姐妹紧闭大门说没有吩咐不开,他们到时想进去来着。”

    “看来我所想不错,这明明项庄舞剑。这样也好,我便添上一把火,顺便也可以帮师傅解脱这整日被请来请去的麻烦。”

    说罢,三人已经到了前堂的后室,葶苈停了听嘱咐各人整理衣冠,然后摘下了自己的束发丝带。“jiejie麻烦你去烹一炉紫露金银雪。”然后自己坐到后室的一把琴前,弹起了《广陵散》。

    琴声响起,却听前堂的吵闹声越大。不一会儿只见六安王已经带着五名兵士不顾白篪的阻拦进到了内室。

    六安王掀开门帘的一瞬间,葶苈并没有停下琴声,微微抬头斜眼寒目的看了一眼六安王,又看了看皂罄,于是皂罄引六安王坐下,奉上了一盏紫露金银雪。

    那五名兵士看到葶苈如此镇静和傲慢,甚至连行礼的心思都没有,正欲拔刀上前,而此时一首《广陵散》正是到了乱声处,曲调似戈矛刀戟,而商陆亦是提剑走到琴前。

    或许是昨日一斗,六安王知晓商陆剑法于封闭空间中的厉害之处,于是鼻嗤了一声,抬手示意兵士们收起兵刃,自己也跪坐下来,端起茶碗,听起琴来。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王公子也是好兴致。这兵士上门,尽然也是丝毫不乱。”六安王说到。

    只见葶苈抬头看了看六安王,并未停下手中勾抹打摘,说道:“大王才是真君子,古人云,观棋不语,却很少有人做到听琴不事的。若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王不是为公务而来,要不就是带着兵士陶冶志趣或者是来寻私怨的。大王说是吧。”

    “那公子以为呢?”

    “在下并非红门中人,只是在师傅处参研琴艺,只要有人乐意听我抚一曲,我就只管抚琴。敢问大王,是否知道此曲为何?”

    “《广陵散》。说的是聂政刺韩的故事吧。”

    “大王博文广知。人人往往都说,此曲得以流传,是因为韩聂的悲苦身世和他毁容复仇,不畏强权着实感人。但,草民,却有不同看法。”

    “古曲出新意,愿闻其详。”

    葶苈笑了笑并没有马上接话,继续在七弦十三徽间行云流水的演奏着。

    少顷才又说到“说故事嘛,就是故事而已。聂政出生如此卑微,却因一死得以成曲流传,感人千古,反过来说,韩王作为一国君王,却因一曲遗臭青史。可见平民百姓得美名容易,为尊上者,行差踏错,万劫不复也容易,大王说是吗?”

    话落曲毕。葶苈起身福礼,并亲手执勺,满面笑意的低首为六安王添上了一碗茶。

    恭敬的将茶碗奉于六安王手中,两人对视片刻,他看得出六安王强忍着怒气,而那种忍耐并非忍让,而是知道自己胜券在握的一种等待。

    六安王接过了茶碗,说:“名嘛,总是给别人看的。生死之外,对各人来说,哪里还有大事?”

    “是啊,坊间传言,大王是个直来直往之人,喜怒哀乐从不矫情掩饰,昨日今日一见,判若两人啊。不知道,大王人前人后两个模样有没有也人前人后存有二心呢?”

    只见此时,六安王似乎不再准备继续那种得意的压抑。放下茶碗,喉咙中挤压出两个字:“大胆。”

    葶苈起身福礼,但那礼中带着一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桀骜。商陆在一旁,虽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惴惴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种种安排,句句刀枪,到底是何目的。

    “敢问大王,此茶味熟悉吗?”

    “是紫露金银雪吧?”

    “大王好灵的舌头。据说这茶的制法,今冬的腊梅、今秋白桂、金桂和老茶树上新春的紫芽茶叶,各自脱水晒干,再加入荷蕊上的晨露,按照春茶,夏水,秋桂,冬梅的顺序一样样烹制,时节顺序不能乱。帝太太后还是皇后之时冬日踏雪赏梅,有腊梅落入这金银荷露中,帝太太后饮之,觉得此茶时序井然,各司其职,所以赐名。”

    “你想说什么?就不用在这打哑谜了吧。”

    葶苈并没有接话:“草民只是觉得到这涟韵新筑来的人,一般不都是品茗赏乐,谈古论今吗?关于这个茶啊,故事还有一段。这一段就是傅太后仿佛不太喜欢呢,说这个茶层次虽然丰富,原则性强,不过过于古板,没有新意变化,输在一个奇。不过两位太后,貌似都夸奖了这个茶,有序不二,绝不朝秦暮楚,大王说是不是?”

    此时,商陆仍然不懂自己这个弟弟到底想说什么。不过不管是他还是皂罄和白篪似乎都能感到六安王似乎已经收敛了怒气,开始极力掩饰什么。

    “多思可以致幻。孤只是行公务,文书稍后就到,所以如果王公子想再抚一曲,我也愿意等。”

    “不知大王,行的是什么公务,哪位尊上的政令啊?”葶苈说到。

    “我觉得王公子问多了吧,这事儿,也是你该知道的?”六安王虽回答的不乱方寸,但明显已是有着说不得的意味。

    “既然是公务,那不妨这样,我们也别等文书了,改日请家父在朝堂之上告知皇上,也就真相大白了。不然我等这阻碍公务,罪名不小啊。”

    白篪听到这,只明白葶苈这句是在给对方下套,如若对方真的未等文书到就直接搜查民居,那么便是失了道理再先,改日完全可以告上朝堂。

    可这六安王哪里是这么好忽悠的人。只见他也不急,又呷了一口茶:“不,公事公办。不然没搜出人来,谁给你们一个说法,谁保本王不会被诬告啊?”只见此时厅外一个士卒走进来,呈给他一个轴筒。

    六安王这时才站起来,把轴筒里的卷帛递给葶苈:“王公子是否需要验明真伪?”

    “兆尹大印,草民岂敢。”

    六安王单手一挥:“搜!”一声令下,只见两队军士浩浩荡荡的涌向后堂旁边的大门,奔赴东馆和西馆。而六安王也亲自上阵去到西馆方向。

    葶苈也紧接着下令到:“黄钟、皂罄前面带路!请皂罄jiejie和哥哥跟随大王。”

    然后低声对皂罄和商陆说:“黄钟jiejie,东馆,让他们翻个底朝天也没什么。但皂罄一定不能让他们进西馆,有必要的话,哥哥在西馆门口可以弄出些动静来,皂罄jiejie记得,差不多了可带着一众姐妹鸣锣呼救,动静越大越好。”

    “这,是为何啊?”

    “照桑白说的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觉得桑白聪明不在一日了,一定知道什么我们没想到的了。”白篪说到。

    说完商陆皂罄,黄钟三人分赴两边。

    待人马散去后,后室只剩白篪和葶苈两人。

    “桑白少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篪jiejie果然是机变得宜。你救了董小姐,也救了师傅,也救了家父和我兄弟二人及隔壁的馆众,说大一点,你还救了真定王。”

    白篪显得有些糊涂:“此话从何说起?我不让他们进,只是一不清楚原因,二想给你和你的朋友争取点时间。”

    “项庄舞剑的下一句是什么?”

    “意在沛公,你别给我打哑谜了。快说吧。”

    “还记得jiejie告诉董小姐突然来馆里学艺的事么?”

    “是啊?那又怎样?”

    “jiejie说,董公以七月为限,我当时就想,为什么是七月呢。后来我一想因为八月就是皇上纳良之时。也就是说,董小姐,极大可能是为了是要入宫来学艺的,按照董家和傅太太后以及皇上的关系至少会是个八子,说不好还是个昭仪。如果董小姐顺利入宫,等同于傅太太后那边则又多一个筹码,你说王太太后,王家,会乐意吗?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派人架走师傅,监视馆中。就是为了等待时机,调虎离山。”

    “我刚才在路上问了黄钟jiejie三个问题,第一,六安王如果真的是寻私仇,他应该带府兵,可是他却是带着军士,说明这些人是有人发现了这个临时情况后,借给他来行搜馆之名的;第二,按理说如果是搜馆,那么一定得防止有人随意进出,可是不管是黄钟出来找我,还是我们三个进来都很容易,并没有人把守,说明他们其实对于搜不搜得到人并不感兴趣,因为这个要搜到的人恐怕早就混在兵士当中了;第三他们从一进门起,感兴趣的就是后院,而对其他的一些更容易藏人和逃跑的地方,比如莲台仿佛不感兴趣,这不和常理。”

    “所以昨天到今天,不管是玄玉触怒六安王还是我们被探子看到进了馆中,无疑是给了王家一个口实。他们的最终目的是想在馆中搜出一个不三不四或者在搜查的时候安排进一个不三不四的男子,坏了董小姐的名节。而这样一来,董家必不与我兄弟,我师傅和越人阁甚至我爹爹和真定王善罢甘休,那么正好如了王家的意。所以jiejie机变,为大家争取了时间。”

    “那么你刚才貌似和六安王的那一番攻心之语,是为了什么呢?”

    “我是想提醒他,一人侍二主,想左右逢源,最后是什么下场。”

    “你的意思是,六安王在王傅两家中举棋不定?想要投机?”白篪这时猛然才明白他二人刚才那番空洞对话所指为何,“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jiejie想,六安王的消息是不是来的太快了一点,董家不会自己把这个事情告诉别人来节外生枝吧?不过这么一想,我反而安心了,jiejie不妨跟我喝喝茶,因为有人设了这个局,但是待会自有人来帮我们解这个局。我们且等后院锣响吧,哥哥和皂罄知道怎么作这场戏。”

    白篪任然心绪不宁,可时看葶苈成竹在胸已然开始看起曲谱来了。真叫人好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