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6.墙上的蚂蚁

    夏南工业大学，开学第二周的周四。

    晚餐之后，姚亚耀慢悠悠地从学校餐厅，往宿舍回走着。

    忽然，他看到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在慢吞吞地踱着步。这是学校里的钱副教授，是姚亚耀上学期的任课老师。

    钱副教授40岁出头，外貌清秀，体型偏瘦。

    姚亚耀和钱副教授的私交不错，所以他快步追赶了上去。一番寒暄之后，姚亚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说道：

    “钱教授，我有一个疑难问题，想请您指导一下。”

    钱教授含笑回应：“你说。”

    姚亚耀于是说道：

    “《建筑起重机械安全监督管理规定》，第七条，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建筑起重机械，不得出租、使用。其中的第分项说：超过安全技术标准或者制造厂家规定的使用年限的。”

    “这是一个并列句。我知道编写者的真正意思表达，其实是想说：超过厂家规定的使用年限；，超过安全技术标准规定的使用年限。”

    “可是这样的句子表述很有瑕疵啊!因为它会造成歧义性理解。假如在或者两字中间断句的话，那么就变成了，超过厂家规定的使用年限；，超过安全技术标准。”

    “这样子的话，后一个分项显然就有点问题了：超过安全技术标准，怎么就不能使用和出租了？!低于安全技术标准不能使用和出租才对啊!!”

    “钱教授，请问按照字面意思来说，这是我的个人理解错了吗？”

    钱副教授略沉吟了一下，并不回答，而是皱着眉头说：

    “走，去我家，我得让你当面看一些东西。”

    俩人过来到了钱副教授的教师公寓。钱师母外出并不在家。

    钱副教授从自己书房拿出来一些书面资料，让姚亚耀查阅。

    姚亚耀一看，这其实是三封信。上面所提的书面建议，也是关于这个特定条款，建议官方机构做出修正的。

    三封信的内容均大同小异，和姚亚耀刚才所说的，并无二致。

    钱副教授说：“这里三封信，一封是我的学生时代写的，二封是我当了大学讲师后写的。”

    “你看，这第一封信，留底是蓝色复写纸的印染留底稿。那时候市面上连复印机都不多见。”

    “第二封，这是手写稿的复印留底。第三封，这是email邮件打印底稿了。”

    “我也觉得这个句子，显然存在一些歧义理解语言表达问题。10多年时间里，我给官方机构，先后写信提了3次修正建议，均石沉大海。”

    姚亚耀说：“这可是比较严肃性的官方权威性文件，出现如此显眼瑕疵不应该啊!”

    钱副教授笑了笑，说道：

    “更改本来不难，但你知道他们为何不回应我的修正建议吗？”

    姚亚耀茫然说：“不知道。”

    钱副教授耸耸肩，说道：“你闭上眼睛，仔细倾听一下：我这客厅里，是不是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姚亚耀照办，仔细倾听数十秒，没发觉有任何异常声音。教授公寓周边环境幽静，楼栋距较远，各楼层隔音效果很佳。

    姚亚耀睁眼，狐疑地说：“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啊!”

    钱副教授微微一笑很倾城，带着姚亚耀走过来在客厅的某墙壁边，用手指指着一个rou眼难辨的小黑点，说：

    “有。这只小蚂蚁刚才正在大声呐喊，企图跟你直接交流对话，但是你根本听不到。”

    姚亚耀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因为人微言轻的缘故？”

    钱副教授点点头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姚亚耀想了想，问道：“现在互联网渠道比较顺畅，我可不可以上网叫嚷一下，好让他们能够远程听得到？网络应该算是声音放大器吧？”

    钱副教授皱眉，大为摇头：“还是以这墙上的小蚂蚁举例。。。刚才它想和你直接对话，可是你根本没有注意到了它的存在。。。后来，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力，它七呼八吁的，叫来了一支蚂蚁大军团，占据了这么大的一整幅墙面。然后，你会怎么做呢？”

    姚亚耀思索了一下，慢慢回答说：

    “这次我应该会注意到它们的存在感了。。。不过我应该不会想到，它们其实只是想来和我对话的。。。大慨我会觉得墙面被污染了，可能会下意识拿杀虫剂喷一喷。。。”

    钱副教授叹息：“你能明白事理就好了。。。所以，任何裹挟式的对话行为，那是不可取的，有伴生式的危险因素。”

    姚亚耀问道：“有没有什么正式的渠道，可以和他们直接对上话的？”

    钱副教授想了想，说：“有。。。你觉得我们人类，最能体现存在价值的人体器官部位，是哪个？”

    姚亚耀沉吟，说：“我本来觉得应该是大脑。。。不过钱教授您既然这样子问我，那我的答案，想必是错误的吧？”

    钱副教授笑了，说：“对。大脑只能排名第三。。。排名第二的，是脸。你也可以理解为颜值。你知道为何颜值排第二吗？”

    姚亚耀说：“俗话说，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大脑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

    钱副教授说：“排名第一的，当然是非P股莫属了。。。因为它决定你能坐在什么样的椅子上面。。。是简陋竹椅，还是贵重的太师椅。”

    “如果你想和他们直接对话，那么你就得慢慢修炼你的P股。。。哪一天你能够和他们平起平坐地，坐在同一张桌子旁边，你所提出的任何建议，他们就会无比重视。”

    姚亚耀有点苦笑：“那现在怎么办？熟视无睹当睁眼瞎吗？”

    钱副教授也苦笑：“大慨只能如此了。。。”

    姚亚耀说：“我可能是属于那种有点文字洁癖的，这事情也许会让我难受很久。”

    钱副教授大为摇头：“没必要这么执着不放。。。这种事情可多了，几乎天天都会发生。。。”

    “例如，当初某国家手里拿着支试管，里头装了点洗衣粉，就胡扯说这是大杀伤力化学武器，然后就悍然武装侵略了某一个国家。。。全世界的化学家们，也没几个因此站出来大说闲话的。”

    “再例如，上学期你不是问我双子星摩天大楼整体粉碎性坍塌的事情？其实那天倒塌的大楼一共有三栋，另外一栋47层高的大厦，是因为自己害怕而自杀式倒塌的。。。全世界的物理学家，和建筑学家们，还不是也没多大纠缠此事。。。”

    姚亚耀慢慢思索了一下，说道：

    “这个灵异事件我看过很多具体内容分析了。。。睿智的网友们最后总结了个$双草理论$学说：科学家们若是过于执着和权力机构扳手腕，通常情况下，结局只有二种：一种是解甲归田，去田里拔草了。。。”

    钱副教授扬眉诧异道：“双草理论？这说法倒是新鲜。。。另外一种呢？”

    姚亚耀说：“另外的一种，当然是坟前的草，大概有三尺来高了。”

    钱副教授闻言大笑：“有趣，有趣。。。”

    二人又继续交谈了一会儿之后，姚亚耀起身道别，决意不再为字眼问题纠结了。

    姚亚耀刚要下楼梯，钱副教授忽然又叫住了他：

    “亚耀，你今年才大一，我觉得你目前，专业性书籍应少研读一些，倒是应该多读几本，关于哲学和历史的书。”

    姚亚耀不解：“师兄们都说，专业课才最重要，事关就业。那些通识选修课，将就着应付而过关就可以了的。”

    钱副教授大为摇头：“他们错了。。。你知道鸠摩智的吧？”

    姚亚耀说：“当然。《天龙八部》重要配角啊。一人精通少林72绝技，不过后来差点因此被反噬而死。”

    钱副教授神情严肃：“各专业课就是各种少林72绝技，哲学书和历史书就是对应的化解佛经心法。。。若不精研哲学和历史书，各专业课懂得越多，内伤就会逐渐积累，越来越严重。。。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啊，将来你离开校园之后，会慢慢明白的。”

    姚亚耀低头略微鞠躬点头：“铭记于心，绝不忘记!”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姚亚耀一边走，一边在慢慢回顾刚才和钱副教授的聊天对话。

    姚亚耀觉得，钱副教授的最后一番话，显然是大有深意的。

    忽然，手机响了。姚亚耀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是诺亚公司的总裁师兄，步可能打过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