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六：战龙（上）
那一年，我方才遇见了承庄，他清清肃肃的，又无欲无求，无悲无喜。他是那样洒脱的仙，和别的仙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就像是那时候我以为的容颜执念，原来皆是我一人而已。那聚魂灯聚回来的不止是魂魄，连我缺失万年的记忆也都一并回了来。而我当时却痴傻地以为我不过是一个替代罢了，一直伤了他的心。 “上仙去哪里？”这是我第一次与他说话，我永生也忘不了。 “帝姬安好。”他不过是淡然地回应我，我望着他白色而又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是那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而我却有着一颗再俗气不过的凡心。或许终有一日，我会害了自己，也害了他。 果真一语成谶。 那时候，承庄上仙已经是与知微小仙交好了。那些仙友皆道他们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毕竟一个是最为清心寡欲的，一个又是如此讨得旁人喜欢的，当真算是一对璧人了。 而那时，知微小仙正是天后娘娘身旁最得脸面的仙子，又是知言上仙的姊姊，得天所授，真是再好不过的命格了。 即便尊贵如我，即便我是帝姬也是羡慕着她的。我命里有太多太多的羁绊，也有太多太多的不甘心。于我来说，羁绊便是承庄，而不甘心便是他为了知微小仙而骗我。 自从第一眼起，我便知晓了，从前司命说过人间情谊不过是分为两种，一为一见钟情，但却是难以惟久的，二为日久生情，虽则相处时日长，但若是有了嫌隙，终究也是不得以长长久久的。 最初我是不懂司命所言何物，然而，自我见到承庄的第一眼起，我便明白了一见钟情是何等珍贵的事情，也终是知晓了何为一见钟情难惟久。从前我也是一致认定了我将来是会下降于知言的，可是他却是不同于承庄那样的清淡，而是纵身于声色犬马，叱咤于情场风云。我一向自恃清高，便不愿下降给他，总觉得他那样做，无关于我是否为天君帝姬，同样的，我若下降，与其他女仙有什么区别？我有的，其他女仙也有。他给我的，同样亦会给其他女仙。这样的日子，我不愿意委屈自己，再如何，我终究还是一个帝姬。 而后，我遇着了承庄。我总觉着，他与我是同一类别的仙。我下降给知言，他或许能够真心待我，但却不能一心待我。因此，我觉得或许承庄比知言更好。 也许，从一开始，不过是我寂寞了，是我不愿意再留恋于知言了。但是无论是怎样的开端怎样的过程，结局都将会是一样的，当时我并非知晓我的命格，因此祸福都无处避免，以至于伤人伤己，落得这样的下场。 自然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自那以后，我便时常跟着承庄，就像是他新收的小徒弟一般。因为，我从司命那处听说，人间的*出现在那人身侧，给他一种非你不可的习惯。待到他习惯了你的存在，若有一*思念着你。 我不知晓这方法是否有效，因此我只能够硬着头皮去做。那时候的我的确是屈尊降贵了，在他面前，我根本就不能够算得上是一个帝姬。 而我这个方法换来的，不过是他愈发地讨厌我。同时，亦是愈发地令知言与承庄几次三番地对峙起来，险些动起手来。 我看着时态着实不对，也自此再没有去叨扰承庄。的确是如当时慧缘所言，我的性子愈发沉静下来，丝毫不像是从前那般清高自傲，仗着自己是帝姬便目中无人的模样了。 倒是周旁的小仙婢看了心慌起来，一起商量了便去禀了天君。也确如慧缘所言，天君非但没有气恼，反倒是下了旨意要我下降给知言。别说当时我是天君最宠爱的帝姬，即便如我今日这般的性子，也必然不会应承下来。 他是那样的仙，我招惹不起。我也没再去理会，只是一昧地沉静下来。在我逐渐变得洒脱之时，知言也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改变令九重仙友们皆为咋舌，也皆为惊叹。 知言当初知晓我以沉默拒绝下降之后便逐渐改了从前心意不定的性子，开始深沉起来，不复昔日纵身声色犬马之举。然而我当时眼中独独只有承庄一人，我也没有多加理会，如今细细想来，果真是当时年少不经事，处事太过轻纵不屑，终于是伤了自己也伤了旁人。天道轮回，有因必有果，当日我便种下了苦果，如今我所得到的，皆是昔年的恶因。 而后的一个消息，则是令我十分伤怀，足足让我难受了好久。知微小仙终于被天后娘娘指给了承庄上仙，而我当时以为出尘如他，是不会为情所困的，但是他却应承了下来。我也终于明了了，毕竟我不是知微小仙，得不到他的一些许心意。也便是因着他与知微小仙同为知己，自然是交了心了的，我当时横插一脚又算什么呢？果真是只能够令他愈加憎恶我罢了，为何我总是现下才明白呢？ 那些时日，承庄上仙与知微小仙受到了不少仙友的恭贺，连天君亦是格外看好他们二人的。原本是司命择了吉日便可以行礼，但此时却受到了魔族侵犯，正是用人之际，偏巧承庄亦在此列，便延迟了下降礼。 而后，便是如慧缘梦境中的模样演示下去了，期间我作不得一回主，只能够任由这些事情发生。可是，我的记忆力却没有当初慧缘所说的去了凡间一事，我总以为是不重要的一些事情，因此记忆里也并没有提及。 可我却觉得，导致我去向天君请命去凡间历劫之事，绝不是那样的简单。必定还是有些事情，我不明了的。 可我，再不得知。 而后之事，皆为我一生的憾恨，终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