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锦绣阁议事

    马车上，叶有花正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缓缓而过的风景，嘴里无意识地低声哼着小曲儿。而喻子华则靠坐在马车另一边，借着窗边的光线，低头看着喻小五买回的书。

    “你在唱什么？”喻子华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慵懒随意地背靠在马车上，唇边勾着浅浅地笑。

    “呃？”叶有花闻言诧异地转过头，怔怔地问道：“什么？”

    “你方才在唱的是什么曲儿？”喻子华好笑地望着她，看她这迷糊的样子，连自己在唱着歌儿也不晓得吗？

    “呃……”叶有花皱着眉认真想了想，迟疑地唱道：“……渡日月，穿山水，尚在恨那谁？”

    她眉头紧皱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脱口说道：“我怎么会唱这首歌？”

    “怎么？这曲儿挺特别的，奇怪的旋律，奇怪的音调。”喻子华疑惑地眨眨眼，略带好奇地问道：“可惜听不懂你在唱什么。你刚刚唱的是什么意思？”

    “……这是来自一个叫‘粤’的地方的方言，所以叫粤语。”叶有花小心地瞥了喻子华一眼，见对方并不惊异，犹豫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刚刚那首歌，歌名叫‘那谁’。”

    “那谁？”喻子华奇怪地念了一遍，仍然一脸不懂地望着她，“是什么意思？这首曲儿是唱什么的？”

    “呃……那谁，就是那个谁的意思。这首歌……”叶有花尴尬一笑，转头望向窗外，沉默了良久，方低语接道：“……大意是说，曾经有一个人，带给你满心的喜悦与创伤，让你念念不忘。但事过境迁，终有一天，曾经的爱与恨都会消逝，要学会洒脱面对，将那些过往当成丰富生命之旅的点缀。”

    喻子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侧脸，心里不禁疑虑丛生，若小五所言非虚，这莫敏言怎会懂这些连他也不懂的事情，又怎会有机会去遇见‘那谁’？而‘那谁’，又是谁？

    马车继续缓缓前行，车内二人皆沉默不语。一个满怀感慨地挂念着‘那谁……’，一个则满腹疑问地思考着‘是谁？’。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马车终于来到了灵雾道锦绣阁门口。喻子华带着叶有花下了马车，随后低声吩咐了喻小五几句，马车便又带着喻小五离去了。

    锦绣阁的掌事早已在门口迎着，许是之前喻小五已派人先行通知过了。掌事将二人迎进会客厅，互相认识了下，又遵了喻子华的意思，带着叶有花参观了整个锦绣阁。

    锦绣阁是一个五层的阁楼，楼层的分布与陈锦记类似。一楼同样是卖针线等绣材，二楼则出售及展示少量成衣，三楼是各类小型绣品，四楼是大型的绣品，五楼则分门别类的摆放了众多的图样，俨然一个小小的绣图图样馆。每个楼层都设了一角洽谈区，由分层管事负责该楼层的订制或大宗生意洽谈。

    锦绣阁的后院颇大，一般门户后院的格局是一幢三层高楼阁，再加上一排平房，庭间的院落不大。而锦绣阁的后院，却比一般的多起了一幢楼阁，并且院落还要更大上一圈。

    问了李掌事，其中一幢是公共楼，设了会客厅、议事厅、书房、裁缝房、绣房、帐房、勤务房、食厅等等一系列的房间，而另一幢则是私舍，店里的所有人员，包括掌事、侍女、绣娘、衣娘和丫环等，统统住在这里。那排平房则是厨房、烧水房、浣衣房和浴房等。

    叶有花跟着李掌事颇为新奇地逛了一圈，待回到会客厅，见喻子华又在快速地翻看着锦绣阁的账簿，一位女帐房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他面前不远处。她便自个儿寻了个位子安静坐下来，等着他看完。李掌事则走到女帐房旁边，同样恭敬地等着他看完。

    喻子华翻得非常快，五六本账簿不过半柱香时间就看完了。叶有花心里暗自怀疑着他是不是在装模作样，其实根本就没看进去。

    喻子华沉吟了片刻，将账簿还给女帐房，朝李掌事唲了一眼，淡淡地说道：“这一年来，生意差了许多，开支倒是增了不少。”

    虽然他并没有严词厉色，但李掌事二人却都明显慌了不少，额间冒出几滴冷汗。

    李掌事不安地瞥了他一眼，躬着身嚅嚅地解释道：“自一年前陈锦记在灵雾道亦开了分铺，咱们铺里的生意就淡了不少。原来的一些大主顾，包括雾城首府庞大人府上，近来都渐渐转去光顾陈锦记……为了疏通关系，支出便渐渐多了些。”

    叶有花闻言不由得心里一动，看着她们几个，若有所思地沉思着。陈锦记雾城分铺的总掌事正是陈大小姐陈雨晴，她早觉得这人不简单，看来她果然有些手段。按喻子华之前的意思，陈锦记应是竞争不过锦绣阁的，尤其在这雾城，锦绣阁还有第一布庄锦绣布庄作支撑，应该是更有优势才对。

    喻子华似是无意地瞥了叶有花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看向李掌事，淡淡地说道：“陈锦记雾城总掌事陈雨晴，自五年前从云城调回雾城见习掌事，三年前正式执掌雾城雾隐县分铺，两年前全面执掌雾城总铺，到今年，雾城的陈锦记已经隐约呈超越锦绣阁之势。”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李掌事作为锦绣阁执掌多年的掌事，竟然连一个方满十七岁的小女孩都斗不过，少谦不日将亲自前来，届时你该如何交代？”

    李掌事闻言顿时脸色大惊，脱口说道：“大少爷怎会拨闲来雾城？”说罢她下意识地与女帐房匆匆对视一眼，眼珠子转了转，又朝喻子华福了福身，“公子，属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但绝非有意轻忽行事，求您指点属下一二。”

    喻子华不置可否地笑笑，指了指叶有花，颇有深意地说道：“你若想挽回锦绣阁的地位，可请教叶姑娘一二。她此次前来，本就是要与你谈生意的。”

    李掌事意外地看了叶有花一眼，怔了怔，连忙行到她面前福着身，恭敬地说道：“求叶姑娘指点。”

    叶有花埋怨地瞥了喻子华一眼，连忙起身扶起李掌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李掌事，我这次来只是想先看看情况，是否要谈生意，还未决定好呢。”

    李掌事定了定神，略一沉吟，便狡黠地笑道：“叶姑娘，您既然来了，必定是存了这心思的。我相信公子的眼光不会错。这样吧，咱们先不谈生意怎么做，您先谈谈您的要求，我保证尽量满足您的要求，给您最大的配合与优待。如何？”

    “这……”叶有花迟疑了片刻，眼神朝喻子华望去，见对方只是笑而不语，没有任何表示，她考虑了一下，笑道：“好，既然李掌事这般爽快，我也不好扭捏作态了。我的要求很简单，相信你们一定能够满足。”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为免口说无凭，一旦我们达成协议准备合作，则须立下字据，请有威望的人作公证。并且由于我这生意的特殊性，我要预支百两银两作为合作薪金，无论这生意最后的结果如何，这百两银不退。”她笑吟吟地看着李掌事，直白地问道：“不知李掌事可有足够的决定权？如果这最基本的要求都不能满足的话，我认为也没必要谈下去了。”

    李掌事迅速地瞥了喻子华和女帐房一眼，只犹豫了一眨眼的功夫，便爽快地答道：“叶姑娘请放心，百两银子对咱们来说还是小意思。在生意方面，只要不超出雾城区域，我都可以拍板决定。”

    “如此甚好！”叶有花欢喜地拍了拍掌，接着便拉了李掌事坐下，将她的小提包和藏在袖中的购物袋递给李掌事，“这两个是我其中两个样品。其实本来做了好几个布包样品的，但都留给陈锦记了。”

    说着她将布包简单解说了一下，又将与许大娘和陈雨晴等谈过的话详细地复述了一遍，直把李掌事听得连连点头。她从得知陈锦记先牵涉入其中之后，心里便直觉地意识到这是她翻身打个漂亮仗的机会。想来陈锦记必是没有满足叶有花的要求，故此叶有花才会另寻合作伙伴。看来陈锦记这次却是失策了！

    喻子华虽知叶有花心里有着什么计划，并且是与布包有关，倒也不曾仔细听她提过。如今听她这一说，他虽然仍旧不露声色地静坐一旁含笑不语，眼神却越发显得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