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两不相欠
柳婉若到厨房时候，出去分发粥的人还未回来，厨房仅有莲夕姑姑和几个做事的丫鬟。 见到柳婉若亲自前来，莲夕和几个丫鬟匆忙作礼道：“少夫人好。” 柳婉若浅浅一笑，走上前去问莲夕姑姑，“这出去送粥的人还没回来？” 莲夕姑姑点点头，回道：“今儿府上做的粥实在是太多了，也是少夫人的一片心意，这送粥的人少，要送的人家又多，已经去了两拨了。”说罢，她抬头看看天色，又道：“许是快回来了，少夫人歇息着就是了。”说罢，一摆手示意丫鬟取了个锦杌过来。 丫鬟退去后，柳婉若和莲夕姑姑闲聊起来。 “莲夕，待会子等大家到齐了，今儿在这沁芳园设宴，全园中的人欢喜一场。”顿了顿，感激的看着莲夕道：“自从夫君和我来园中后，我瞧见莲夕姑姑都瘦了，今儿不过是感谢大家对我们的照顾。” 说罢，盈盈一笑，“不过今日可苦了这厨房的人。” “哪有的事？”莲夕略略羞赧道：“照顾少爷少夫人是奴婢应做的，更何况少夫人您是暂住，若是照顾不周，我如何向夫人交待了去。” 柳婉若点点头，心想：也是，若是娘知晓自己中毒的事情，只怕这沁芳园的人定会遭殃，第一个逃不过的定是厨房。 不知是命大，还是这重新回来也不会那般死去，她竟然好了，她不想牵扯更多无辜的人。 莲夕姑姑见少夫人不再说话，犹犹豫豫的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半张着口，神情迷离的看着柳婉若道：“少夫人……” 柳婉若一眼瞧去。便知晓她是何意，遂道：“姑姑有话直说就是了。”说完，嘴角微微扬起。 平日她对下人是十分好的。这会子更是如此，没有半点的怪罪之意，却十分感激厨房的照顾。 莲夕沉思片刻后。终是说道：“少夫人，这园中其他的人我是没意见。可今晚的粥宴，灵翘姑娘会出来吗？”说完，她不敢直视柳婉若的眼睛，遂赶紧低了头去。 柳婉若思忖片刻，轻轻一叹，“姑姑放心，今儿她当然是要参加的。我可不愿别人说了什么闲言碎语。你看今日连着素不相识的人我都送了腊八粥去，又怎么会偏偏缺了她一个人的。”说罢，她深深呼吸，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说起来，这今日的粥宴，一来是试探一下参与当日参与换鱼的人，二来，她是铁了心要将灵翘赶了出去，那么今儿就当是为她送别吧！ 只要多加小心便是。 再说，她的乔子俊今日已经喝过腊八粥。是雨薇盯着厨房的人做的，而后亲手盛了送到万月轩的。 今夜，她不过是陪着整个园子的人玩玩罢了。 她看了莲夕一眼，微微一笑。心想也只有这般认真的莲夕姑姑才真的以为这是一次欢宴吧。 莲夕见少夫人不再言语，提了提神道：“少夫人，请放心，待会这送粥的人回来，我就吩咐下去，准备这晚宴。” 柳婉若甚是满意的点点头，起身回了万月轩。 夜色降临，弯弯的月牙从西面的夜空渐渐明亮起来。 柳婉若对着夜空发怔，今夜过后，她就能离开沁芳园，虽说心中是盼望她离开的，可真到这个时候，她的心里还是有默默的忧伤。 儿时，她陪自己玩耍，每当自己遇到危险时候，皆是她第一个出现帮助自己。那时候，自己身子柔弱，每次走不动的时候，灵翘便会背起她。渐渐的，她觉得灵翘几乎成了最懂她的好朋友，甚至是好姐妹。 最令她感动的是，当她偶然间听到母亲和管家说起父亲身亡之事的时候，她沉默不语，是灵翘渐渐打开她的心扉。 往事一幕幕重现，前世的事情她仍是记得。 “若是她还是那个天真单纯的姑娘有多好？”她对月轻叹。 不知何时，乔子俊走近她的身旁，轻声道：“外面冷，娘子怎就忘了多披一件衣裳？若是不小心冻着了，我可是最伤心的？” 柳婉若听闻那熟悉的声音，转头轻轻一笑，“多谢夫君的关心，许是我沉思太久，竟忘了。” 轻轻上前搀上他的手臂，平静的说道：“厨房的人应是备好了晚宴，夫君，我们同去看看如何？” 乔子俊嘴角轻扬，点点头。 二人通往清新园走去。 这时候，夜凉如水。 冷冷的月光照在挂满灯笼的清新园，微微晃动的灯笼闪出微弱的灯光，照不清人的脸。 清新园中聚集了园中所有的人，三三两两的丫鬟，小厮们簇集在一起，小声的闲聊着。姑姑们倒是不说话，静静的站着或是坐在桌边，或是仰头欣赏弯弯的月儿。 柳婉若放眼望去，心中十分欣慰，毕竟这是她成亲以来，沁芳园最为隆重的一个节日，也是第一次所有人在一起吃粥，没有高低贵贱，其乐融融。 若是，一切如所见到的这般，那该多好！ 想到这儿，她不禁轻叹。 许是听闻她的叹息声，乔子俊略略拉紧了她的手，小声道：“娘子，无须紧张，有我呢！” 她微微转头，感激的看他一眼。 清新园中的人见两人携手进来，皆上前齐齐的行礼道：“祝少爷、少夫人腊八节快乐！” 礼毕，齐齐的起身，个个都是毕恭毕敬的站着。 乔子俊点点头道：“大家各自吃粥吧，今儿的粥可是不一样的。”顿了顿，看了柳婉若一眼，又道：“少夫人特地在腊八粥里放了银子，各位吃粥的时候要小心才是，这谁的碗中出现了银子，就归了谁去！” 柳婉若轻声一叹，定定神又道：“到今日。灵翘姑娘已经跟随我七年整，念及她对我的一片忠心，今儿我就借此腊八节。许给她一个恩典。”她抑制住心中的痛楚，尽量将话语说的平静，“自明日起。她将获得自由，可以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 说罢。她遥望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这朦胧的灯光中依稀的在瑟瑟发抖。 我不能再次心生怜悯，她暗暗对自己说。我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乔子俊，灵翘，是你动了别的念头。我也不得已而为之！ 这话语一出，站立的所有人皆竖耳静听，却不敢插上一句话。 柳婉若沉思片刻后，渐渐走近灵翘身前，伸手拉起她的小手，将她的卖身契还给他，极小的声音说道：“从此以后，两不相欠。”这声音小的只有灵翘可以听见，隐隐约约传入她的耳际。 灵翘冷不丁的抬头，对上柳婉若略带愤恨的眼睛。此刻，她不知该说什么？ 是求她吗？可这沁芳园所有的人都在，若是求她，往后的日子她还有何颜面站在别人面前。是谢她吗？她的心中万般的不甘心。恨不得站在乔子俊身旁的人是自己，让她如何谢了她？ 两人漆黑的眼眸，在朦胧的月光下，彼此愤恨的对视着。 片刻后，灵翘冷冰冰的说道：“灵翘谢少夫人恩典。” 柳婉若轻笑一声，又将手中的东西塞进她的手中道：“你随我多年，我是十分感谢，不过女大不中留，既是我为你选的夫君你不如意，这银票你拿好了，出去以后不管是寻了如意郎君，还是自己盘个小店，这些银票许是够了的。” 此时，她的眼中已是没了恨意，却多了几分怜惜。此时，她是真的希望灵翘能寻了好人家，过的好的生活。 那么，她们就两不相欠了。 这样，她也能安心的如了乔府，查找爹被害的原因。 她温和的看着灵翘，又说道：“这是你应得的，明日早起，你就可以收拾了东西，寻找自由了。”说罢，转身不再看她，径直走到乔子俊身边。 众人见状，皆不言语。 毕竟这是主子安排的事情，他们不会过多的过问。 许是方才的气氛太过浓重，这会子，丫鬟小厮们皆是站立不动，没有人说一句话。 乔子俊见状，扬起声说道：“这灵翘得了自由是好事，大家赶紧吃粥吧。”说完，他的手紧紧抓住了柳婉若的手，一刻不曾离开。 许是那日中毒着实惊吓了他，此时，他不让柳婉若离开自己半步。 清新园的一个角落里，灵翘在偷偷的哭泣。 她不愿别人瞧见此时自己的模样，她更想去求了柳婉若，不让撵自己出去，她更想将近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可不知为何，她说不出口，是因为乔子胜在她身上施毒的原因吗？还是自己怕死，或者畏惧毒性发作时候的疼痛难忍？ 她微微摇摇头，好似一切皆不是。 她微微抬头，看向远处的乔子俊和柳婉若，两人十指紧扣，欢笑的畅谈。 她的心中便更是嫉妒不已，那个明明是自己心爱的人，却成了别人的夫君。 而亲手促成这事的人，却是自己！ 正在她愤恨的瞪着乔子俊和柳婉若之时，春梅、夏莹渐渐走近她的身边。 夜色中，两人并未看清灵翘的眼神。春梅轻轻拍着她的肩，笑盈盈的道：“祝贺灵翘jiejie寻得自由！”说罢，她欲要上前握住灵翘的手，却被她一巴掌甩开了。 “我不需要你的假同情，你安的什么心，我还不知晓？”灵翘转头，恶狠狠的盯着春梅的眼睛。 那眼神，恨不得用眼光杀死春梅。 夏莹不解其意的上前劝解道：“灵翘jiejie，何必生气呢？少夫人真的是为你好，你看我和春没想出了这园子都没了机会？”说罢，她轻轻一叹，凄楚的说道：“夏莹真是羡慕jiejie，只可惜我没有jiejie的命好。” 春梅不再说些什么，走到夏莹身边，握住她的小手道：“夏莹，既是她不领我们的心意，就算了吧。这腊八粥冷了，可就没了好味道了，还有这粥里放了银子，不晓得我们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得了呢？”她的眼睛眨呀眨的，示意夏莹赶紧离开。 夏莹点点头，又看了看灵翘道：“祝愿jiejie早日觅得如意郎君，我们会想念你的！” 还未说罢，就被春梅拉着手离开了。 灵翘恶狠狠的看着离去的两个人道：“你们晓得什么？我哪是得了自由，明明就是被逼离开！” 她仰头看看弯弯的月儿，暗自轻叹道：“月儿，你是否明白我的心思？” 夜空寂静，月光微暗。 寒气逼人，冷风习习。 片刻后，她的心思略略宁静。许这也不一定是坏事儿，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这一夜，她躲过众人的眼睛，径自回了凌熹苑。悄无声息，就连柳婉若都未曾注意到。 待众人渐渐散开，她在人群找搜寻灵翘的身影，却是硬生生的没有找到，疑惑的转头问乔子俊，“夫君，我怎么没瞧见灵翘呢？” 听闻柳婉若的话，乔子俊亦是对着人群仔细找寻了一遍，依旧未果。 这时候，柳婉若才焦急起来，她最怕的是灵翘私下动了手脚。即便受害的人并非自己，她也是心疼。 “娘子，莫要担忧，我想她许是躲在一处偷偷哭起来了。”乔子俊并非不知晓灵翘的心思，也不是不晓得乔子胜的想法。 上次柳婉若中毒之后，他晓得这人是灵翘，当时就气从中来，若不是柳婉若的劝解，他都恨不得亲手掐死她。 直到从娘子口中听到要将灵翘赶出沁芳园，他才敞开心来。 不等柳婉若说什么，他径直拉着柳婉若的手直奔万月轩走去。 一面走，一面戏谑的说道：“是谁说今晚一并还了我的，娘子，你没有忘了吧？”说罢，窃窃的一笑。 这时，柳婉若才想起白日所说的话，那时候，不过是敷衍他而已，他竟然当真了。 如今，她用尽了力气，试图扯开乔子俊的手，小声喊道：“我怎么不记得？夫君，你听谁说的呀？” 乔子俊心中暗暗一喜，她竟要耍赖？ 那就耍赖好了，看谁能耍过谁？ 心中想着，手上一用劲，将她拉回自己的怀中，紧紧的抱住她，就要凑上她的红唇，“娘子，我管你记得不记得，今晚你可要好好的还了我！” 说罢，任由柳婉若如何撕扯捶打都不管用，硬生生的被他带会了万月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