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佛山
是日,五十余名浑身金色的不知名人士围杀阴神宗,阴神宗宗主李向东施展脱泡换位的禁断之术,不知远遁何处,又过了十五日,阴神宗崔瑞独身一人前往唐国幽州,唐国皇帝归仁亲自下诏,封沈潇洒为护国真人,承认现在阴神宗的合法地位。 就在沈潇洒掉下悬崖的那一刻,在雪花之国和萝北草原的交界地带,有一位少年正沿着从古到今,一直流淌不息的曼丘河逆流而上。 少年穿着一身大夏国的服饰,身后背着一把长剑。他一手持着竹篙,缓缓的催动船只。他千里而来,只为求助。 少年的腰上,挂着三四双草鞋,而他的双脚,如今就****的站在光华的船舱中。这种小舟,不比唐国的那种华丽楼船,只是曼丘河最常见的蚱蜢小舟。少年满目愁苦之色,只是一边划动小舟,一边抬着头,望着远处。 远处,除了淡淡水光,就是晴朗的天空。 根本没有自己从小就给父母灌输的佛山。到底有没有佛山,他不清楚。他已经在曼丘河上,向着河水的源头行走了七日。 他正是来自于定县的师家仆人石碑。 他不知道现在定县怎么样了,不知道那里的瘟疫控制住了没有,不知道老爷和少爷身体怎么样?不知道,自己离开那个井之后,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人守护着他? 曾经,石碑在独自一人面对井水的时候,能偶尔看到井水的倒影中,有一座恢宏的大佛就那样静静的坐在平静的井水中,对着他慈善的笑着——据说,那就是曼丘河的源头,据说,那就是佛祖…… 石碑没有放弃,他依旧一下一下的撑着竹篙。他必须找到佛山,这代表着他身上的使命。 然后,小舟穿过了一处狭窄的河道,他就看到,一丛一丛的芦苇中间,站着一位持着上身的和尚。那个和尚看到风尘仆仆的石碑,慢慢的站起身,满脸堆着笑容,双手合十,对着他深深的行礼。 “阿弥陀佛!” 石碑对着微笑的和尚回了一礼。这一路荒凉无人,看着那样有礼的和尚,他心中微微感动。同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浮上心头,他觉得,自己很快便可以找到佛山。这只是一种预感,纯粹的预感。 然后,在石碑的航行中,河边渐渐出现了一丛一丛的芦苇,如今,已经到了初秋,有些芦苇的颜色已经发黄,有的还很碧绿。然后,在这初秋的芦苇丛中,渐渐出现了一点一点的雾气。 雾气弥漫,除了五米外那些在竹篙的拨动下哗啦啦的水声,周围忽然间静寂下来。石碑没有丝毫的胆怯,反而,他心潮澎湃。 这种感觉,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这个少年的梦中。如今的他,小心的cao纵着脚下的蚱蜢小舟。好像自己害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惊醒这个梦境。 大夏国的人并不怎么信佛。然而,石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佛。因为,他不但在井水中看到过佛爷,在睡梦中,也曾经看到过佛爷。而今日这种奇妙的境界,他曾经在梦中无数次的遇见。 一个人,一艘舟,一片迷雾。 小舟穿过密密的芦苇。石碑看到了第一位佛。 他并不是佛,而是一个瘦弱的,已经圆寂的和尚。和尚就这般坐在芦苇之中,他垂眉,闭目。面颊干瘦到了极点,他身上的僧衣已经破破烂烂。透过这些破破烂烂的僧衣,可以看到僧人的金身。 僧人的金身只是普通的身体。有些苍白,有些干瘦。偏偏和尚苍老的面颊很干净,好像有看不见的风清理了他的容颜。 石碑在船头上对着圆寂的和尚行了一礼。于是,船头的芦苇开始一片一片的分开,露出了只有一尺的水面。 石碑驾着小舟进去。每隔几步,便会有圆寂的和尚。他一位一位的行着礼,然后,小船一点一点的移动着。 茫茫的雾气中,苍茫的芦苇中,不知道藏着多少圆寂的和尚。那些和尚的面目依旧,看着仿佛还在沉沉的入定之中,有着带着欣喜,有着皱着眉头,有的双手就那般放着,有着摆着宝相尊严的手印。有富贵的和尚,有穷酸的和尚。 这里,好像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场。 然而,却不见任何的忧伤。 石碑的心中,有些东西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他一步一步驾着小舟前行。他规矩的行礼,然后,在某个时候,他会忍不住的盯着面前的和尚,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有些人似曾熟悉,令人心生惆怅,难以释怀。 芦苇簌簌的响着,向着小舟让出了前行的道路。然而,石碑的速度越来越慢。他的手臂依旧充满气力,但是,他的眼皮却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静静的芦苇丛中,坐着那些不知道多少年前便存在的大和尚们,同样,有一艘小舟正在缓慢的前行。 石碑确实很困,他下意识的盘坐在船头。只是下意识的,就那么摆了一个自在的姿势。可能是见过和尚摆这个姿势的人太多,或者,在石碑的心中,他一直都想这么坐上一回。所以,在这个十分困乏的时候,他就这般自己的坐了。 忘了自己的使命,甚至,忘了自己! 雾气中,有低沉的佛号响了起来,有欢喜的佛号响了起来,有悲伤的佛号响了起来,有幽怨的佛号响了起来。种种佛号,几乎同时响起。于是,芦苇荡开始起风,风中的芦苇荡,开始起伏,起伏的芦苇荡,推动了密密的雾气…… 石碑坐在小舟的船头,低眉闭目。他真的很累很累。 然而,小舟却在自己行走。小舟载着石碑,急速的向前行走。在它的两边,不断闪现而出一些或者欢喜,或者悲伤,或者慈悲,或者迷茫的和尚的面容。然而,这些和尚的面容只在刹那之后,便给小舟抛向脑后。 小舟之上,只有石碑。 石碑顿悟。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这位师家的奴仆,在这一刻,在芦苇丛中,在无数圆寂和尚的尸体环绕下,悄然入道。 飘渺的雾气之中,忽然间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罄声,接着,是一声声的木鱼声。木鱼清脆,罄声清脆。这般清脆的声音之中,有一个清脆的童音,他在欢快的吟唱: “呀咿呀,佛啊佛,你在那里啊?” “呀咿呀,佛啊佛,你走了吗?” “呀咿呀,河在那里啊?” “呀咿呀,船在那里啊?” “呀咿呀,彼岸是岸吗?” “呀咿呀,呀咿呀……” 漫天的雾气忽然间散开,天地间的响声忽然间全部消除。小舟上的石碑,忽然间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抬起头,便是佛山。 佛就端坐在石碑的面前。 佛就在这个小河的尽头,他端坐在那里,眉开目笑。石碑看着这座巨大的佛,踉踉跄跄的冲下了小舟,他毫不在意自己的衣衫给冰冷的河水湿透,他连滚带爬的到了岸边,忽然间禁不住泪流满面,他开始不由自主的行礼。 他的面前,有一双白嫩的,rou嘟嘟的小脚。他踩在满是泥土的河岸,偏偏,就像两朵洁白的雪莲。 “我回来了!”石碑痛哭流涕的哭喊着,他低下头,疯狂的亲吻着那一双白莲花一般的小脚。 (今天2016年第一天,我也准备两更,还欠下的帐,同时,新年新气象,下一更在4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