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幸与不幸
康熙四十年，冬月二十七。 虽然还有三天才进腊月，但年味儿已小露端倪。小贩的叫卖声、南来北往的客流，搅得冬天里寒冷的空气都显出几分热乎。 城外的集市便如此热闹，唐果猜测城里怕是更加繁华。 腊月初二阅兵，今儿是提前出发，皇帝没弄那净街、戒严的大阵仗儿，跟唐果坐车微服出行。看哪里热闹，还下车逛逛。 因皇帝要听政、见大臣，俩人将近中午才出畅春园。流连不久，便到了午饭的点儿。 皇帝笑道：“果儿，咱们去吃饭吧。” “好啊！去哪儿？” “去一个你定会喜欢的地方。” “这么神秘？”唐果笑嘻嘻道：“事先透露点儿信息呗！” 皇帝笑而不语，拉着她上车。 过了人烟稠密之处，马车一路疾驰。好在道路皆是新修的平坦青石路，马车亦是特制，唐果倒也没觉得如何颠簸。好长一段时间，唐果已饿得肚子咕咕叫，才算到了地方。 “下车吧。”皇帝将唐果从车上接下来。 “这是……”唐果环顾四周，很像是个农家院。不过—— 是自己前世那种农家院！而且是特大号的！ 前院有花树、有果树，院子正中一座瓦房，看样子有七、八间。唐果不大会计算这个。玻璃窗、带门把手的木门，跟时下的门窗截然两样，皆为唐果曾经描绘过的前辈子样式。 唐果正心里震撼、感慨，皇帝笑道：“进屋儿吧，在外头站着做什么？”牵了她手，也不用别人伺候，自己开门进了屋。 一股热气拂脸。 “暖气！”唐果惊叫出声。 “嗯。这个比较好做。沼气灶就没做出来，所以弄不出果儿说的那种不用烧柴的厨房。” 唐果兴致高昂，扯着皇帝挨屋逛。 这房子跟她上一世的平房结构差不多，又结合了时下的一些特征。客厅、书房、卧室、客房，暖气取暖，又有火炕。卫生间、浴室、厨房里能贴瓷砖的地方都贴了，非常干净整洁，且一应设施很是齐全。 整栋房子设计的都挺合理。与唐果前世不同者，面积大，内部装潢尽力低调之后，仍旧是略显奢华，却透出高雅温馨来。 “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建的这个？” “房子五月就建好了，只这些取暖、洗浴设施没完全弄好，俱是数次试验之后才安装的。”皇帝道。 半天没听见唐果说话，皇帝转头看她——迎上了老婆水汪汪的星星眼。 “亲爱的，你太好了！”唐果蹿到夫君怀里，搂着人家脖子一顿猛亲。 皇帝很开心，等老婆亲够了，拍拍老婆臀部，“果儿喜欢这儿？” 唐果大点其头。 “我想也会的。”皇帝笑眯了眼，“果儿喜欢的东西不多，我想了很久，才想到送这个庄院给你。” 唐果脸红红的，“呵呵……玄烨，相比之下，我的礼物就小多了……对不起……” “是什么？” “书签……” 唐果，你个大笨蛋！结婚三周年，送丈夫书签儿，你…… 虽然出发点是好的，可是…… 太笨了！ 拉开夫君托在腰间的手滑下地，唐果把脸埋在人家怀里，COS鸵鸟。 “哈哈……”皇帝搂着老婆大笑，“果儿什么时候做的？” “上个月开始动手。”唐果闷闷的答道。 “果儿，你不饿了？”皇帝笑够了，低声问道。 “很饿。”他胸前传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小动静儿。 “那咱们吃饭去吧。” “对呀！亲爱的，我做饭给你吃吧。”唐果终于把脑袋拿出来了。 “晚饭吧。午饭早做好了。” “哦。”唐果的眉毛耷拉下去又扬起来，“亲爱的，等你哪天退休了，咱俩就到一个宁静的地方，建所这样的房子，开心过日子好不好？” “好。” 吃完午饭，两口子坐在沙发上聊天儿。原木沙发，上面加了羊毛靠垫儿。这年头儿没有弹簧，只能这样了，胜在健康环保。 “陛下，这个庄子安不安全？你住在这里好吗？” “这本就是我的庄子，咱们这房子在庄子正中。这里和温泉庄那一带一样，是皇家禁地，守卫森严，果儿不用担心。” “呵呵……亲爱的，你说带我去南苑，实际上是要给我这个惊喜吗？”挽着皇帝手臂，唐果笑得幸福极了。 “咱们在这儿住到腊月初二，之后再到南苑去。”皇帝捏一把老婆的脸，“我一开始就说，腊月带你去南苑。小没良心的，没细想吧？” “我以为提前了呢！”抓住夫君大人的手，唐果扭着人家手指玩手影。 冬日的午后，皇帝夫妇聊天嬉戏，庄子里一派祥和暖意。 “这是庄上的菜窖里存的？”将到做晚饭的时候，便有一堆青枝绿叶的新鲜蔬菜送到眼前，唐果的开心程度又提升了一级。畅春园里也有，不过经过运输之后，瞧着没这个新鲜。 “不是。这是暖窖里种的，刚摘下来。”皇帝答道。 “好极了！”唐果欢呼一声，“正好晚上炒来吃！” 吃之前，自然是要去瞧瞧暖窖了。拉着夫君大人，唐果把庄子前前后后看了个遍。太阳落山，才回屋做饭。 “陛下……你会生火吗？”对着一起进厨房的夫君大人，唐果一脸的意外。 皇帝笑道：“前些年出去打仗，看别人烧过很多次。果儿再教教我吧。” “啊？真要一起啊？陛下，不是说君子远庖厨么？” “什么事都要尝试一下才好！再说，将来咱们俩人过日子，难道我是不干活儿的吗？”皇帝端详着灶台笑道。 将来…… 唐果微愣。 那样的日子也许只是个虚妄的幻想而已。 皇帝，有几人能真正离开紫禁城的？即使你想，形势也未必允许…… 或许，今日这般平凡的生活，在你这一生中也就只有那么几天…… 既然如此…… 就更要好好过！ “哈哈！亲爱的，那我就不客气了！这样，先放好引柴和木段，然后点着引柴就行了。”唐果掐腰笑道。 “跟在野外差不多……”皇帝照做。 这个“第一”灶台不知是经过多少大师的手设计建造成功的，很好用。火很快生起来了。 待火着的旺些，唐果到外屋把切好的菜端进来，一样一样的做。 皇帝在一边和她说话，听她的指示添柴。 唐果有点儿想哭，终究忍住了。 幸福有很多种表达方式，还是笑吧！ 两口子齐上阵做出来的饭菜自是不同，吃起来分外香甜。 晚饭过后，俩人坐炕上玩扑克。这东西随着对外贸易的发展，已为不少人熟知，皇帝却是第一次玩。平时他哪有这许多闲工夫？ 唐果凭着对游戏规则的了解，赢了几把，没一会儿就被夫君追平战绩，之后双方各有输赢，俩人直战到九点来钟才散局。 唐果感叹：“亲爱的，通常呢，我上辈子那些被认为‘胸无大志、不求进取’的家伙们就是这样过日子的。晚上不说看书上进，反而把时间都放在玩儿上了。” “咱俩这几天用不着上进。”皇帝下了炕，把老婆抱过来，微笑道。 “嘿嘿……那很好啊！现在要做什么去？” “嗯……”皇帝假装思考了一下，道：“去体验一下那个陶瓷浴缸吧。” 皇帝夫妇在庄上过着“不上进”的闲散日子，京城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皇帝下旨驳回了索额图的退休申请，命其于年后二月，动身返回西伯利亚。 索额图气恨交加。 凭什么他还得回那不毛之地？尤其是明珠那个死老鬼在京城颐养天年的情况下！ 独自坐在书房，索额图越想越闹心。 自己被派往西伯利亚，兄弟、儿子这些年也多为外官、闲职。以前拥护自己的那群人亦散去不少，格尔芬毕竟不是自己，拢不住人哪！ 赫舍里家族难道就此没落下去了？ 明明出了个外孙做后备皇帝……真是让人不甘心！ 有的人就是这样。只看到没有的，从不看自己有的。赫舍里家族公爵、伯爵、内大臣好些个，上上下下为官作宦的人物成把抓。 可这位大人物想的，永远是再进一步。 太子…… 唉！ 这个未来的皇帝，自己有些看不懂了…… 这……既是好事，又是坏事。 索额图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关便是一整天。 太子能成为一位杰出的皇帝，他这做外叔公的当然高兴。可赫舍里家族若是不能从中得利、更上层楼，可就让人高兴不起来了。 难题呀！ 和太子拉近关系当务之急。 怎样才能留在京城呢？ 腊月初二，帝幸南苑，进行了大规模的阅兵。 腊月初三，皇帝接报，一等公索额图重病在床。皇帝派了太医去诊治，命“若有所需，可从御药房取药”。 安排完乱七八糟的事，看天气不错，皇帝带着老婆出去打猎。 南苑有圈养的老虎，预备狩猎用的。虽说皇帝不放箭，别人不能先开弓，可唐果怕自家大虎、二虎被哪个二愣子误伤，给四只猫科动物脖子上分别挂了个小铃铛。皇帝又特意传令禁猎虎豹，才放它们几个自去疯了。 南苑方圆160里，有围墙，唐果也不担心这几只跑出去。 她不会射箭，皇帝遂手把手的从头教起。 这门技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成的，俩人骑着一匹马慢慢游荡，一边让唐果练习射个树啥的。 “瞄准……放箭！” 偏了至少十米。 皇帝暗自点头。 不容易！ 指东打西，一般人办不到！ 唐果讪笑。 咱这技术…… 没啥说的…… 幸好侍卫们在百米以外！ 调整好姿势，正要再接再厉，心中突然烦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