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颠倒空间
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眨眼间，六个人，不，准确地说，七个人已经只剩下三个。 头顶，那吞噬了乔伊的粉雾浩浩荡荡从海面而过，阿曼看到弗兰克正神色惊慌地看着她两，口鼻前吐着水泡。 发生什么事了？ 弗兰克突然张大嘴巴，也就在那一瞬间，犹如一块磁铁受到磁场的强大吸引，弗兰克没有做任何游泳的动作却向乔伊消失的那个方向快速窜去，马上就消失了。 怎么办？前进还是后退？ 阿曼点点头，和克莉斯汀一起向前游去。 前面的水域不正常，克莉斯汀也发现了——许多死鱼残留的rou块“咕嘟嘟”地从前面飘了过来，像是被什么东西齐齐地割断了！ 越向前，飘出来的死鱼就越多，海水中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金红，光芒一直铺陈到百米开外，像一条竞相绽放的引导灵魂归宿的彼岸花之路。 也许是为了尽快寻找到乔伊，克莉斯汀加快了动作，阿曼几乎跟不上，但渐渐地，那个终于认真起来的女人速度慢了下来——她的状态很不正常，与其说是游，不如说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和弗兰克的情景差不多。 阿曼快速追了上去，已经迟了，那一团团金红快速蔓延，交织，扩散，阿曼感觉到海水微微的震动。 头有些晕乎乎的，海水的颜色渐渐变白，变亮，成了一大片无垠的雪地，脚下出现了细细的裂缝，冰雪顺着裂缝纷纷掉落下去，裂缝很快变大，而且似乎下面隐藏着黑洞，空气被迅速地吸了下去。 这难道是魔法防御的一种吗？阿曼很清楚自己出现了幻觉，但她不知道怎么从这幻觉中走出去。 花香越来越浓烈，数不清的粉红花瓣从各处飘散而来，地面的裂缝也越来越大，阿曼急忙提脚，避开那些直逼脚尖的裂缝。 远远地，曾经的白雪眨眼之间塌陷下去变成了一个诺大的无底洞，黑洞洞的很吓人。一些曲着身子的藤曼扬起了硕大的紫色头孢，伴着绝望的呼喊争先恐后地撕扯着什么，这声音穿过呼啸的寒风钻进阿曼的耳朵，就像钻进了无数虫子，它们撕开皮rou，吮吸鲜血，啃噬骨髓！ 就像残酷的巴赫蒙，每一个斗士倒下时那样绝望的呼喊！ 前面，克莉斯汀像个疯子，蹦蹦跳跳地躲避脚下的裂缝，离阿曼越来越远。 “克莱尔！”阿曼的心脏皱皱巴巴地拧成了个团，凝结的血液艰难地蠕动着，这瞬间，她竟把克莉斯汀喊成了克莱尔。 “要塌了，快跑！”克莉斯汀喊道，声音像在磁场混乱的环境里无线电发出的声音，她身下的裂缝越来越大。阿曼顾不得那么多，尽快跑过去，身后裂缝像条巨蟒如影随影，“快躲开！” 阿曼猛推克莉斯汀一把，脚下一空，仿佛半个地球的地面都沉陷进了地心，冷气像一条贪婪的舌头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并拼命拉着她向下面的深渊掉去。 克莉斯汀及时地抓住了阿曼，奋力把她拉了上来。 “这是幻觉！”阿曼说。 向下看去，一片绿油油的顶着巨大头孢的植物像一群饿极了的野兽挥舞着长长的脖颈。渊底金红色的亮光愈发强烈，甚至很刺眼，她们根本无法看清下面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浓郁的花香刺激着感官和神经，阿曼连忙晃晃脑袋，好像刚才被一个永远都不会再醒来的梦淹没，沉沉地让人不想睁开眼睛。 “对了，不知不觉竟在幻觉里前进了这么久，不知道现实中到了哪里？” 克莉斯汀的话让阿曼如梦初醒，“幻觉的出口在哪里？我们最初是闻到花香才产生幻觉，而后被裂缝逼着一直向前逃，意思是……” 危险往往是被安全的表象掩饰着，诱惑着人向它靠近，可是，毋庸置疑，危险的对面就是安全。克莉斯汀瞪大了眼睛，阿曼几乎和她异口同声：“往回跑！” 回去的路程可不是那么轻松，突然席地而起的风卷着雪垒起一座高墙，如同海浪般向她两压过来！目所及处浩浩汤汤横无际涯，一片白雾腾腾波浪滚滚。 顺境总是蕴藏危机，逆境才是坦途征兆。 “看来我们做对了选择！”阿曼说。 回退的路异常艰难，仿佛是在极其恶劣的天气下攀登一座雪峰，而脚下的雪地更频繁地“轰隆隆”地震着，一条条更深更宽的沟壑好迅速蔓延，好几次都差点再次把阿曼和克莉斯汀带回深渊。 “坚持住！”克莉斯汀喊道，话音刚落，呼啸的雪雾里出现了一个黑点，在半空张牙舞爪，以极快的速度向她们这边撞来，阿曼急忙躲开，擦身而过的那一刻，她看清楚了，那是食尸鬼范·克罗！ 他脑袋上被阿曼重击过的那条缝已经塞了冰雪，一只爪子紧紧地抓住了阿曼的手臂，险些把阿曼带着也飞了出去，幸亏阿曼及时聚冰将自己牢牢固定在地上了。 范·克罗黢黑坚硬的指甲几乎要嵌进阿曼的皮肤里，脸上马上就被迎面的风盖上一层雪，嘴巴一张口就被塞满了。阿曼听到他闷声闷气的呼救：“救……救救我……” 阿曼根本用不着去管他，他就自己被风吹跑了。 “一颗舍利，要害死多少人？”克莉斯汀有些愤怒，“这就是缇络·蒙法的阴谋，他想要的是一个只有最强者的世界！”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阿曼看来，这很正常。 更大的地震，更强的风力，阿曼她们几乎站不稳了。 克莉斯汀为自己聚起了遮挡暴风的冰屏，眨眼间就裂缝粉碎，冰块砸在她身上。 “呀——”克莉斯汀一声尖叫，阿曼连忙伸手去救她，然而指尖还没来得及触及到，克莉斯汀已经离开她的视线。 “克莉斯汀——” 那个邋遢鬼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脚底“咔嚓”的一声，阿曼的心也随之凉到了冰点，她慢慢低头看去，一条狰狞的裂缝从中穿过，似乎只要再加上喘口气的力量就会崩塌。 “咔、咔嚓！” 裂缝下面，那些绿色的头孢植物仿佛雨后竹笋，纷纷冒芽生长，昂起长茎，长满尖牙的嘴巴不断地张合。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偏偏这时，狂风吹起的雪幕里传来一声惊天的咆哮，大地震颤，阿曼快速收回能力，狂风瞬间将她吹出几十米。地面塌陷，雪幕幻化成一头巨大的熊，扬起巴掌就向她拍来！ 阿曼紧急躲开，再次被吹出一段距离。 熊是幻化的，并不需要地面的支撑，它肆无忌惮地掠过那些饥渴的植物，咆哮着，继续追逐阿曼，而阿曼能立足的地方只有小块的冰面。 绝不能再后退了，凭感觉，阿曼知道自己回到了最初的地点，运气差的话，更糟糕！ 她迅速扯下一块衣角裹在口鼻前，心下一使劲，大叫着向巨熊迎面冲去！ 脚下的冰面断裂，巨大的风力使阿曼的身体继续向后飞去，然而，却赶得上巨熊的速度——阿曼被巨熊包裹着，准确地说，她现在就在巨熊的肚子里。 “找死！” 阿曼把聚冰的全部能力集中在手上，冷气旋绕其中，越来越大，阿曼仿佛抱着一颗大雪球，狂风暴雪迅速凝聚冰冻，极寒的冷气眨眼间便如同爆炸般从雪球里四散开来！呼啸的风雪就在这一瞬间凝固，巨熊以看得见的速度冻结了——风停了。 阿曼不知道假如自己失败掉下深渊又会有什么挑战，或者纯粹不需要挑战就直接死亡，她想克莉斯汀现在应该还完好无事——如果自己还算完好无事的话。 布条和冰隔绝了花香，蛊惑心智的源头被杜绝，如同一场噩梦初醒，阿曼的幻觉结束了。 她还是在海里，水更凉更暗了些而已，但无论多么黑暗，迎面扑来的那一股萧杀的气息都令她不敢松懈。 阿曼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截照明棒，这是人类的东西，虽然她一般都会很厌恶，但随身都会携带照明棒——如果懂得魔法的话，这玩意儿就是毫无意义的摆设了。 阿曼被什么东西撞了下，接着，又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撞到她的脸上和身体，灰溜溜地逃离了。这些未知的危险催促着她快速把照明棒从中间折下，里面的化学液体刚混合便发出耀眼的亮光，随着两种液体更充分的混合，越来越亮。 亮了以后，阿曼就猛打了个哆嗦！ 数不清的死鱼块铺天盖地而来，里面甚至夹杂着巨人、兽人、甚至是优秀工程师哥林布矮人四分五裂的尸块。鱼并不清楚这里是哪儿，但那些人就清楚，舍利就摆在眼前，没人会不眼红，没人会不动歪念想着走捷路——对于这一点，阿曼最清楚不过了。 与众不同的是，他们已经成了尸体，而假如那时候再在幻觉中任凭摆布的话，这时她也会是一具尸体。 克莉斯汀·洛克哈特会怎样？不，阿曼相信，她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去，但再在剩下的一只左眼上留道疤倒是说不准的事。 阿曼胡乱拨开尸块，就在她面前不到三米的地方，是一张闪着银光的细网，组成它的并不是绳索，而是一把把银灿灿的小小的匕首，像是铡刀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活动着，要不是这照明棒的光亮照射着，在黑暗的海底，几乎是看不到它的！ 很容易看到它是怎样把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切割成几十块，进而想象它是如何把陷入幻觉的魔族分割成几百、几千块！ 而在那道网之后，竟是一座高高垒起的骷髅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