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与前身的会面

    事实证明，在行驶中的汽车上读书实在不是个好主意，即使道路平坦顺畅，车身的摇晃也很轻微，但忽快忽慢的速度，仍然让林曦一阵子过后开始有些晕眩起来。

    她连忙放下书本，晃了几晃脑袋，才恢复正常，抬头张望一下四周，眼角余光蓦地一顿，发现过道那边坐着的苏珺瑶闭着眼睛，眉头紧紧蹙着，脸色有些发白，身体微微摇摆，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之前拿着的书本也被丢在身旁。

    林曦怔了一下，醒悟过来，急忙起身坐到那边，轻轻扶住苏珺瑶的肩膀，低声问道：“学姐，学姐，你怎么样，是不是晕车了？”

    苏珺瑶睁开眼睛看了林曦一眼，稍许痛苦的表情中夹着一丝意外，似乎没想到林曦会跑过来关心她。她也好像不太习惯这么跟人亲近，肩膀绷了一下，又往回缩了缩，似要从林曦的手上脱离开来，但一瞬间之后又犹豫地停住了，神情有些别扭地细声回应道：“我没……呕……”

    最后一个“事”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校车突然一个变道，车身猛然晃了一晃，她也一个强烈的干呕，万幸没有吐出来，但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死死抓住林曦的手臂。

    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林海在前面站起来往后看，高声问道：“怎么啦？”

    林曦边轻柔地抚着苏珺瑶的后背，边急切地说道：“苏学姐晕车了……爸，车上有没有晕车药？”

    林海闻言询问了其他老师和司机师傅，然后回答道：“有，等一下。”片刻后他拿着一盒药片和一瓶矿泉水走了过来，交到林曦手里和吩咐她照顾好苏珺瑶之后，又回到了前面的座位上。

    林曦撕开药片，拧开矿泉水，轻柔细致地服侍苏珺瑶吃了下去，又拿出纸巾把她唇边沾染的水珠拭去。

    做完这些，苏珺瑶的脸色明显有所好转，至少看起来没那么难受了，不过还是浑身无力，半偎半依地靠在林曦身上。她看起来显然很不习惯这样的姿态，跟林曦道了谢之后想要努力坐直，但无奈的是身体太诚实，身不由己又靠了过来。

    几次三番之后脸上都浮上了一团淡淡的粉红，冰冷的气质也不知不觉就消散了大半。林曦看在眼里，只觉得分外有趣，心想刨去外壳的伪装，其实也是一个可爱的小丫头呢。

    在苏珺瑶又一次想要坐直的时候，林曦按住了她的动作，等她惊讶地看过来，眼神里似乎还有着一丝被瞧破心事的窘迫，林曦笑眯眯的对上她的视线，柔声道：“学姐，不需要这样哦，我的肩膀虽然不是很宽阔，但借给学姐依靠一下还是可以的哦！”

    也不知苏珺瑶听了之后是什么感想，只见她的眼神躲闪了几下，少顷偏过头去，身体却松弛地贴了过来，然后又几乎低不可闻地说了句：“谢谢。”

    真是一个有些别扭的小姑娘，林曦会心地笑了。

    而晕车药吃了过后，一部分人是会睡意上涌的，苏珺瑶似乎也是这类型的人。一会儿过后，林曦只觉得肩膀一沉，脸颊边有柔软的发丝轻轻触过来，有些发痒又闻到一阵清香，耳边呼吸声细细，微微偏头看去，苏珺瑶已经闭着眼睛歪着脑袋垫在她肩膀上睡着了。

    ……

    经过四五个小时的长途跋涉，校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夜幕低垂，万家灯火都升了起来。大城市的灯火总是格外璀璨，远远近近的光芒汇聚成耀眼的星河，让人目眩神迷。

    安河一中一行人没有住进竞赛举办方提供的宿舍，而是由学校大方了一把，自行下榻在竞赛举行地点附近的一家酒店。

    真是该死的官僚作风，林曦暗自腹诽。

    各自安顿好之后又集中在一起，在酒店餐厅公款吃喝了一番。秉承要把官僚打倒的精神，林曦化鄙视为食欲，在饭桌上很嗨皮地放开了肚量，一连吃了四五碗大米饭，外加三分之一以上的佳肴。

    除了早见怪不怪的她爸林海，其余人等对此简直惊为天人。就连恢复了过来，再度面无表情的苏珺瑶，也一再侧目注视林曦只是微涨了一点弧度的腹部，眼里不停闪过思索的神色，似乎很认真地在思考着这么多饭菜究竟吃到了哪里去。

    最搞笑的当属副校长同志，他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干笑道：“林曦同学真是好饭量，能吃是福，能吃是福……哈哈哈……”

    万幸最后结账的时候，酒店的经理认出了林曦，给豪爽地打了个五折，他便秘一般的脸色才算缓解过来。

    而等到饭饱喝足，林海和林曦就和其他人暂时告别了，两父女准备去和林毅见上一面。

    坐在出租车上，林海还想着打个电话通知一下林毅，林曦忙不迭阻止了他，笑得特别神经兮兮：“爸，先别跟我哥说，我们去给他一个惊喜。”

    这有什么惊喜好给的？林海开始还不知道宝贝女儿想要捣鼓什么心思，但见她一脸神神秘秘，摩拳擦掌的样子，恍然若有所悟，不由笑道：“怎么着，还想给你哥来个突然袭击不成？好好，就依你的。”说着就乐呵呵的收起了手机。

    林毅住的地址是早就跟家里说过的，加上还有着识途老马林曦的指点，她对这片地儿可熟了，没成为现在的身份之前，都住了快几年了能不熟么，闭着眼睛都不会走丢。

    所以车子很快就越来越接近目的地，林曦趴着车窗望着外面时而掠过的熟悉的景色，忽然间就沉寂下来，心湖中泛起复杂难言的滋味。

    能不复杂么？仔细想想，距离她成为如今的身份也才区区两周时间都不到，此时此刻，似乎还能看见两周前她披着另外一个人的身份在外面某些地方经过的身影。而两周后的现在，她就要以meimei的身份去和之前的自己见面了，世界上不可能再有另外一个人会拥有这样的经历。

    而世事之光怪离奇，恍若隔世也无过于此了。

    出租车缓缓停了下来，打断了林曦的感慨万千。付过账后，父女俩走了下来，踏步在这条相对而言僻静而狭窄的小巷里。

    远处的人流声、汽车声开始抽离，若隐若现，头顶上昏黄的路灯有些摇摇晃晃，两旁灰旧的居民楼往中间压迫而来，家家户户阳台上凌乱的物件投射在地上恍似鬼影。身旁偶尔才会经过几个人影，擦肩而过的时候看着父女俩都十分惊异，目光主要是投注在了林曦身上，走过去了不免还得回头望上几眼。

    这是一个类似城中村的居民区，林海是第一次过来，稍显杂乱的环境不免让他有些皱眉，沉吟着不说话，只是打开手机看了看地址，正打算走近旁边楼层订着的地址牌确认一下，林曦却扯了扯他的衣袖，牵着就一言不发带路往前走。

    没等林海表示他的诧异，林曦已拉着他左拐右拐，然后钻进其中一栋不起眼的楼房，一路踏上三楼，在一个房间门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