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跪院门
先前唤去寻医的人此时回来,报说二门的人出去找不着马太医,竟是空着回府来,明珠惊讶:难道寻不见马太医就不会寻别人?来去花了这么多时辰,若是急病,出了人命怎么办? 这样想着便看了秦mama一眼,秦mama走到门口问那廊下的仆妇:“医馆里没有别的太医吗?偏只等一个马太医!” 那仆妇低垂着头:“二门那两个值夜的本是要禀明大总管另外寻太医,可是张结管事来了,他原是管咱们芷蘅院外边事的,听说只是王妃身边的赏画姑娘病了,便让先回来,马太医既不在城中,待他另外寻着个郎中派进来。” 明珠听得不耐烦:“这是怎么说的,没有马太医却宁可另外去寻郎中!我只要别个太医,不成吗?干嘛非得等马太医?” 马太医是什么人?芷蘅院专门承包给他了吗?还非他不行! 仆妇的回答居然印合了明珠的随意猜测:“回娘娘话:方才奴婢也是这么问的,被张管事斥了一通,说侧妃娘娘刚交待了:马太医是王爷指定给芷蘅院的,只除了他,不能另寻别的太医!” 明珠又是一阵憋闷:芷蘅院成了什么?被人家管得严严的,卡得死死的,一点变数都不能有吗?快受不了了,真想大骂一句,又不懂骂什么好,前世她曾有过一个极彪悍的女上司,气质高贵,举止优雅,做事却一惯的雷厉风行,喜欢骂“放他娘的狗屁”,那中气十足的吼骂声回荡在装修豪华的高档写字楼里,雷倒不少人,包括当时的她,今天却真切地觉得,最能直抒胸中郁闷的就是这一句骂! 可看看周围端庄淑雅的侍女,规矩严肃的秦mama,她耸一耸肩膀:算了,忍着吧,又不是可以升个职调个位子就能离开的,毕竟做的是王妃,自己不介意,也留些个体面给旁边的人。 对那仆妇说道:“你自去歇了吧,告诉前院守门的mama:赏画姑娘好了,若是有郎中来,打发了回去!” 说曹cao,曹cao到,前院守门mama急匆匆地奔来,差一点撞到那位正要离开的仆妇身上。 秦mama迎出门,皱了眉:“古mama,你这是怎么啦,有急事?” 古mama喘着气,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才回答:“秦管事的,您去瞧瞧!且告知王妃娘娘:那林侧妃娘娘来了,跟着张管事的,还带了郎中,说要见王妃娘娘,我只多嘴说了一句,就说夜深了,往日里王妃娘娘这个时候已是吃过药睡下了的,还未劝她回转呢,她就、就扑通一声跪在院门口,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般,劝也劝不起,吓得我,这就跑回来禀报……王妃娘娘,可是睡了?” 秋夜清凉,古mama却跑了一头的汗,想来一半的汗是被吓出来的。 秦mama说声:“你等着!” 自己转身回房,走到王妃面前:“娘娘可是听见了?那一位来了!” 明珠转了转眼珠子:“她却唱的哪一出?我这正妃嫁进来这么多天,她不来问安侍候也就罢了,还挑个深夜来访,一来就要见,不见就跪着,秦mama你说,这不逼宫吗?” 秦mama应着:“娘娘说的是!这林侧妃必是见李mama久久不回,咱们芷蘅院的人去了二门唤人寻医,又是张管事在,想是张管事去报说芷蘅院的人吃了王妃娘娘的药受痛了,她……” “她做贼心虚,着急要来请罪了,还不择时辰,这林侧妃到底有没有脑子?” 明珠有些好奇:林侧妃这么轻易就敢承认汤药有问题?李mama可说了,那是她亲手煎熬的啊! 秦mama有些担忧地说道:“娘娘,现在且不知道汤药是怎么回事,林侧妃此来,一为李mama,二为想探看赏画的病情,她应是真心的着急呢,王妃若不让她进来,也亲叫她先回去……” 明珠瞪了眼:“mama说什么?若不让她进来见我,就要我亲去院门口劝她回去?真正是本末倒置,天地混淆了,敢情我这正妃倒要比她侧妃低贱了去,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跟那个心术不正的女人才不讲什么平等公正,她得势,自己就不好过! 秦mama急得摆手:“自然是王妃娘娘为尊!老奴说的是,您身边的四位侍女和老奴,都可以代您去传话,她才会信是您亲口言语!” 原来如此,可我为什么要着急劝她回去?又不是我叫她来的,深更半夜弄这一出,我还嫌她惊扰了我呢!明珠怨着。 更漏声传来,已是深夜,侍女们早备了热水香汤进内室,听琴和观棋等着服侍王妃娘娘沐浴,一排儿侍女守候在内室门前,若是此时不洗澡,等水温变凉,她们又得重新换水,再忙活一回,她们的时间精力劳力难道就可以随意浪费的? 明珠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我困了,沐浴更衣,睡觉!” “王妃娘娘!”秦mama赶紧跟进一步。 明珠边走边说道:“我知道mama想的什么,不就是怕王爷因了她怪罪我吗?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吃亏!” 眼见明珠就要进入内室,秦mama急道:“娘娘若不让她进来,她就这么跪在露水天里,那侧妃身体弱着呢,一个风吹草动就病倒,到时王爷……” 明珠转过身来,双眼发亮:“病了岂不是好?王爷以后就可以住到芷蘅院来,本王妃今日起却是好了,侍候王爷绰绰有余,mama有什么可担心的?” 看着秦mama目瞪口呆的样子,明珠哈哈大乐,引得侍女们也抬起衣袖掩唇而笑。 明珠笑过一阵感觉心情大好,才又对秦mama说:“你且去劝劝她,就说我病体未好,经不得惊扰,已是睡了,赏画也是不痛了,李mama呢,今夜为我守夜,明日自为还回去,让她不要那么小气,离了李mama一夜都不成!就这么说,她若走也就走了,不过我想着,她自是不肯走的,巴巴地想见我,等我睡醒再说吧!” 明珠脱了衣裳泡进温水里,周身舒畅通泰,更有观棋一双巧手轻柔地为她揉捏着脖颈肩膀双臂,她简直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却是不能睡着,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压力,没错,是压力!纵使坦然无惧,她还是不能不接受秦mama的劝,仔细想一想,那讨厌的林侧妃,敢这样迫她,不分时辰地要来见她,说明她是怎样的自信,那份自信来自于安王的宠爱,王妃可以压制得一个侧妃,却不能违抗王爷,侧妃身后有了王爷,也就可以狐假虎威,对抗王妃。 明珠闭着眼苦笑了一下:这王府后院的管辖权落入侧妃手中,看来要要改变自己的境遇,争取正当权益,过得顺心顺意,还得费一番精气神! 明珠穿了细纺软绢纱衣袍,观棋再往她身上笼一件大红锦绣外袍,怕万一着了凉,听琴接了出来,扶着到妆台坐下,轻轻梳顺那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从镜子里就见秦mama几步走了上来。 “又是什么事?”明珠看秦mama那脸色就知道。 果不其然,秦mama凑上一步:“娘娘,张大总管、阮mama也来了,都候在院门外呢!” “都跪着?” 秦mama看了看镜子里的王妃:“就想请王妃娘娘见一见侧妃娘娘,夜深露重,她快不行了,跪着都要倒下了!” “啪!”一声响,房内各人都吓了一跳,听琴眼见明珠右掌拍在妆台上,腕上一只翡翠玉镯应声而断,惊得脸色大变,拂袖提裙,跪了下去: “王妃娘娘息怒!王妃娘娘今儿才刚好了些,千万不能又气坏了啊!” 满屋的人都跪下了,秦mama流着泪:“娘娘!娘娘若是气坏了身子,老奴就是大罪了!” 听琴指着她骂道:“mama你何止大罪?看看你做的事!你是想气死娘娘啊!” 秦mama叩了个头:“老奴也是为娘娘着想啊,娘娘年轻,许多事情,若是不隐忍一二,后面的路就难走下去啊!” 明珠深呼吸,长吐口气,平息了自己,放上一个笑脸:“都起来吧!我不生气了!也不怪mama,我知道mama的心思,mama的做法也是对的,我毕竟年轻,尚不懂得隐忍,琴棋书画四人与我年纪相当,大家心性都不是一般的高,一合了脾性,少不得处事就只顾了自己的意愿,不思后果,有了mama适当的压制教导,才是合情合理。只是今夜,mama听我的,不管谁来,都不必理会,也不用禀报,关门睡觉!” 制造舆论,逼迫她开门迎接侧妃,想得美!那张大总管和阮mama也不是个东西,自己病得整日歪在床上怎不见他们出现,这一个才跪了一时半会他们就来了,帮着劝架?我这边根本还没接招嘛,一群眼高眼低的狗奴才,显见就全倒向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