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绸缎铺
把和月国使团送入会国馆,安王无心参加太子主持的招待宴会,命荆风配合江登做好暗中的各种警戒工作,自己匆匆领了赵源等人,往东街赶去,上次在东街找到明珠,他幻想着会不会还能遇到那样的巧合,一去就撞见她在东街某个地方闲逛。 和月国使团提前来到京城,接待的人是太子而非庆王,为防出现什么意外之事,安王陪同太子出城迎接和月国使团,接见了使团正使、和月国大王子阿则孜。 二十四岁的阿则孜胖大健硕,留着两撇微微上翘的小胡子,脸上始终带着抹看似很真诚的笑意,整体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吸引了安王和太子注意力的,却是他随带来的两只紫雕,那样雄健美丽的大鸟,实在是难得一见。 阿则孜见太子和安王注意紫雕,得意地一笑,说:这是和月国的吉祥神鸟,只有王者,才可以召唤它,得到它的陪伴。 阿则孜旁边的使臣忙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阿则孜猛省过来,赶紧收拾起无意间流露出来的狂妄之态:他们这是来签署友好合约的,可不是来向天朝夸耀王者威风的。 太子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和月国历来国力强盛,西北过去三十六国中他是最强国,从不肯向天朝低头,也曾做过某些小国的坚强后盾,支持他们挑衅攻打天朝边境,这次要不是他们国内灾害连年,国运渐衰弱,只怕是不会想到要向天朝称臣的吧? 不需要费一兵一卒,两国联盟,这当然是极好的事。天朝需要和月国做为盟国,他就像西北边境上的一道天然屏障,有他的阻缓,别的国家没那么容易攻打挑衅到天朝边境地区,这样可以保证边城百姓们长期的安居乐业,和月国和天朝的经济贸易活动也能够更加顺利频繁地开展起来,和月国的镔铁、生铜、牲畜和奇异鲜美的四时瓜果,在天朝是很受欢迎的。而天朝的商人马队,最愿意去就近的和月国,将茶叶、丝绸、瓷器等物贩往和月国,换回他们的珠宝和金银。 原本该出迎使团的庆王,此时已是焦头烂额,他的封地某个区域出现瘟疫,而那个地域的十几个人在瘟疫前夜离开家乡,前往京城办事,疫报来,庆王大吃一惊:若是那十几个人上带了瘟疫,进入京城那可不得了,帝居之所啊,他可吃罪不起匆忙中安排将人统统拦在城门外,带往城外蔡家集居住,谁知那些人到了蔡家集安顿下来后,忽然全部病倒,一个个上吐下泻,萎靡无力,症状就跟得了瘟疫没有两样,蔡家集是一个人口密集的大镇,猛听说有客人从瘟疫盛行的地方来,而且还全部病倒了,顿时就怀疑是不是把瘟疫带到蔡家集,一时间人心大乱,纷纷要往别处去躲避,哪知早有人呈文往上作了汇报,立即有外营派了兵丁将蔡家集方圆几百里团团围住,所有人员只许进不许出,违令妄冲围栏者斩 众多医官在一队队校卫陪送下,来了又去,谁也没能验查出那些人到底患的什么病,是不是瘟疫? 庆王站在警戒线外,看着垂头丧气走出来的医官,脸色黑沉,事传得真够快的,父皇已经知道此事,大发雷霆,一会就有太医院的御医下来诊治,若能立刻诊断出不是瘟疫,那就好办,就怕诊出是瘟疫或是根本诊不出是什么病症,那他可就惨了,那十几个人是为他庆王府办事的,他早前也与他们中间的人接触过,却没有任何症状。不管怎样,官兵们不可能拦着他不让进城,但他要像从前那样随意进出皇宫面见父皇母后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焦躁中他想到过明珠,明珠有奇药,会配制丹丸,她必定会诊治,可以断定出蔡家集的病因是不是瘟疫。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怎么敢让她来这种地方,万一真是治不好的瘟疫怎么办?他不能冒这个险,不能拖累明珠,谁都可以死,明珠不能出意外。 他已接到使团进城的传报,想像着太子和安王脸上得意的笑容,他暗自咬牙:蔡家集一事绝非偶然,他已交待下去,程敏陆云飞等人正全力查探。 太阳渐渐西坠,金色的夕阳打在车辇纱幔上,折出柔和美丽的光辉。安王透过纱幔望着窗外,内心烦躁焦急,无心观赏这些,只顾留意去看街边店铺里有没有那熟悉的影子。 他不骑马,让福至召了马车出来,一整天不见明珠,在太子边的时候一想起她心里就扑通直跳。他不知道那个玉煌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但他坚信她还会回来,她不是那种没脑子自私自利的女孩,不可能抛下一切,就这样消失掉。他不想和她闹什么别扭了,只要找得见她,把她带上马车,一同回安王府就行。 三间门面的绸缎铺门前,停着一辆蓝棚马车,一位年轻男子跳下车,转从车内抱出一男一女两个孩儿,最后从车内出来的是他的夫人吧,温婉娴雅,秀丽端庄,做丈夫的伸手要抱她下来,妻子执意不肯,怕小孩儿在旁看着不好,夫妻俩相视一笑,男子便稳稳地扶了夫人下来,两个小孩儿拍着手,喜笑颜开。 安王看着那一家子,第一次懂得羡慕的滋味,心里却又莫名地酸楚茫然:他和明珠,会不会有那样的幸福美满? 绸缎铺前边的那对夫妇,浑然不觉有人在观察着他们,各自牵了一个小孩,往绸缎铺里走去,那位年轻夫人转之际,上玉佩在夕阳辉映下反出微光,安王收回目光时无意间扫了一眼,人就猛地跳了起来,一迭连声喊: “停车停车” 福至骑马凑近来:“王爷,出什么事了?” 安王已经跳下车:“福至你看,前面那位夫人上佩戴的络子,是不是很像王妃给我的那个同心络?” 福至半天合不拢嘴:王爷什么时候有这好了?没事坐车上专瞧人家女人上的佩饰? 但他到底抵挡不住安王焦虑急躁的目光,赶紧收起脸上表,转头去看绸缎铺前面的一家子,认真看了看那位夫人上的佩饰,然后回头对安王肯定地说道: “没错是那样儿,颜色都相同。不过是不是王妃给您的梅花同心络,这个就不得知了,女子们巧手,都会编这种好看的络子,无意编了相同的佩戴也是有的。” “你去问一问,是她编的,还是捡的?” “爷”福至傻了:“我一个大男人,哪敢去问人家这个?她男人要打我我都没理由还手” 安王看了他一眼:“你不去,我去” “别我去我去……” 但安王已经大步往前走了,福至只好跟在他后,又招了招手,赵源等人也赶紧跟了上来。 绸缎铺里,王掌柜正在细心对帐册,抬头见东家带了一家子进来,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计,上前来迎接。 “难得大爷今儿得闲,带着和小姐、少爷出来玩儿哪?” 封端笑笑:“王掌柜辛苦,听说你新近进了一批苏州细绸,想来看看,若是合适便带两匹回去给小姐少爷们做两件里衣。” 王掌柜忙点头道:“有的有的,这一批苏州细绸着实柔软精细,已经卖出许多,买的多是些姑娘媳妇儿,前天我见着翠儿姑娘路过门前,特意跟她说了一声,就为的想告诉有这种好货,若用得着可吩咐下来,店里送进府去就行了,怎好劳动大爷和亲自来取” 黄诗真一边看着伙计摆上柜台来的几匹细绸,一边笑道:“王掌柜不必客气,我和夫君是顺路过来的,取了布匹放车上带回去就行了,你们在店里从早忙到晚,才真是辛苦了咱家这间绸缎铺是全城生意最好的,这个月又卖得最红火,看看咱们封大爷要给王掌柜和弟兄们什么样的奖赏?” 王掌柜还未言语,五六个伙计已经在惊喜地互相挤眉弄眼,不常来店里,但每次来,他们总有好处拿,不是红包就是礼物,这一次空手而来,却说了这么句话,谁不知道封大爷疼是出了名的?她的话出口,封大爷敢不应承么? 果然封端呵呵一笑,对王掌柜说道:“既是开了口,弟兄们这个月的工钱便都各升一级,王掌柜也一样,再多拿一份赏金” 绸缎铺里一时间喜气洋洋,加了工钱的伙计们更加卖力,脸上笑得灿烂,变着法子哄顾客开心,普普通通一款绸缎在他们涂了蜜般的嘴里硬是被说出好几样好来。 赵源站在铺子中央,被一个伙计拉去看绸缎,听他天花乱坠般一通吹嘘,气不打一处来: “看好了,我可是爷们,怎的给我介绍这种颜色的料子?” “大哥,这是新近苏杭那边仕女最的绸缎颜色,您试买一个回去看看,娘子和妹子准保抢着要” 赵源没好气:“我娘没给我生妹子,娘子还在她娘家,等她肯嫁给我了再说吧” 伙计做不成生意,也不恼:“那好吧大哥,您就跟这站着,多看几眼这几匹绸子。” “为什么要我站着看?去那边坐会不成吗?” “呵呵,大哥好人才,瞧您跟这一站,对面绸缎铺里看料子的几位姑娘都走过来了” 赵源转头一看:果然三四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相伴着牵手走到门前,脸红红地偷看他几眼,挨着门边儿走了进来。伙计们见她们进来了,忙上前招呼,一张笑脸,几句心话,三下五除二便哄得姑娘们拿出银子,各自剪了一刀绸缎去,临走临走,又侧眼偷看一下赵源。 赵源哭笑不得:这算什么?想他相貌堂堂,威武英俊的从四品金刀侍卫,竟沦为这家绸缎铺的活招牌 赵源在绸缎铺万般不愿地做着吸引女客的招财猫时,安王和福至已经接近黄诗真,刚要问话,封端发觉了,见安王玉带锦袍,头戴紫金冠,腰上系着龙饰玉佩,通气派尊贵不凡,知道不是平常人,却不知为了何事找黄诗真,赶忙丢下手中正在看的帐册,上来先给安王一揖到底,见了礼,然后才小心地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安王本不想多费时间,问过黄诗真就走,见他急急忙忙过来,挡在黄诗真面前,满脸担心的神,倒也能理解他想要保护妻子的心,便对夫妻俩简明扼要地说了原由。 封端放心了,原来只为了这件事,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 黄诗真却不住多看了安王两眼,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借了玉煌的络子,照着样子自己打了两条,怎么眼前这位贵公子却说这同心络跟他妻子遗失的一模一样?还要跟她讨要去看一看 安王静静地站在面前,不言不语,目光清冷地看往铺子另一边,黄诗真无奈地解下玉佩,却转手交给封端,封端递给安王: “公子请看” 安王也不等福至去接,自己就拿了过来,先看了看玉佩,然后翻转过玉佩背面,只见光滑莹润,并没刻有什么字,当下略显失望,把玉佩还给了封端: “打扰二位了” 说完转就走,一边走一边吩咐福至:“给咱们王妃也买几匹那样的细绸吧,或许她有用” 封端听着吓了一大跳:什么,王妃?那这一位无疑如他所猜到的,是位龙子啊 一把拉住福至:“敢问大哥,这位是?” 福至小声道:“是安王下” 只见咣当一声,黄诗真手中一把剪刀跌落地上,安王闻声回头,看到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子摇晃两下,一双秀丽的眼睛直直地瞪着他看,封端扶住她,将她揽进怀里,她才闭上眼睛,脸上微露痛楚惊惧的神色。 安王楞住了,她是谁?认识他吗?为什么听到他的封号有这个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