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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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彧脚下步微顿,停下来站住,吩咐道:“去备了纸笔送过来。【】..” 出了这样的事,他不得不立即给那边递个口信过去。偏偏又赶上落雨……听着身旁的人应了是,苏彧不动声色地继续抬脚往前走去。他走得很快,面上神情却并没有大波动。 地上的砖块松动了,露出几个小坑,里头积了水。 他一直望着前方,着了软靴的脚踩在青砖上,却每一回都正好避开了水坑。是以当苏彧走至廊下收了伞时,靴面上也不过才湿了些许而已。 檐上积聚的雨水却已如注般哗哗淌下,没一会就将廊下淋得一片湿漉。 “咿呀——”一声,长廊尽头的一间屋向外推开了门。里头快步走出来个着褐色衣裳的少年来,生得唇红齿白,同苏彧身边的小厮七很是相像。 瞧见苏彧,他就迎了上来,走到近旁后压低了声音说:“五爷,早前慕姑娘开的药已差不多吃尽了。” 苏彧的眉头飞快皱起,垂在身侧的手隐在袖间飞快掐算了一下,而后道:“怎么会这般快?” “小公的身骨一向不好,吃药的时候比吃饭都多。” “眼下是醒着还是睡着?” “迷迷糊糊的,但醒总是还醒着的。” 苏彧蹙着眉头淡淡“嗯”了声,将手中*的油纸伞递了过去,“我去看看他。” 慕家出了几代名医,但多是勤所致,并不曾出现过惊才绝艳的人物,直到年轻一辈里出了一个慕靖瑶。 慕靖瑶小字曼曼。同贺咸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道长大,自幼十分聪慧,不过刚识字就知道捧着晦涩深奥的医书看,颇得慕家老爷的喜欢。等到他从医院里告老后,就在家中亲自教导孙女。所以慕靖瑶虽然今年才及笄,但她在歧黄之术上已很有心得。 苏彧因同贺咸交好,也就由此认得了她。 她开的药方,很好。 药性温和不猛烈,效果却颇佳。 但到底治标不治本。 苏彧快步往半开着门的屋里走去。蹙着的眉头不见丝毫舒展之意。方跨过门槛,他就听见里头有小童虚弱的声音喃喃喊着,“疼……” 他顿了下,放下手中帘,朝内室去。 听见脚步声。坐在暖炕边上的年轻妇人就立即扭头向他看了来,等看清楚是他,便赶忙站直了身,福一福道:“您来了!” 苏彧望着炕床那隆起的小小一块,摆了摆手,淡淡吩咐道:“下去吧。” 妇人便小声应个是,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屋里却没有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变得更加寂静。 外头的雨声哗啦啦作响,又是风又是雷鸣电闪。吵得很。因天色陡然大黑,室内的光线也就黯淡了下去,这会还未近黄昏。桌上就已经点了灯。青瓷油灯静悄悄地立在桌上,发出温暖而明亮的光来。 窗上蒙着的窗纱也被照耀得泛了黄。 苏彧放轻了脚步朝着热炕走近,到了边上坐下后,便觉背上出了一层薄汗。 而今已是月天,春日将逝,夏天即至。虽则夜间还带有凉意,但早没有冬日那般酷寒。怕热的人。只怕一进四月就都换上了薄纱。但这间屋里,闭着窗。烧着炕,几要将要捂住一身大汗来。 炕床上铺开的,亦是厚厚的被褥。 簇新的锦被下,靠近炕头的那一块,隆起了一小团。 小小的,几要不见。 苏彧凑过去,低头看了一眼,随后伸手轻轻落在他的额头上探了探温。 许是他手凉,落下去的那一刻只觉得掌下皮肤火烧一般的烫,但过了一瞬这滚滚的烫就又慢慢冷却了下去。他侧目往一旁的炕几上看去,上头搁了一只白瓷小碗,碗沿处还沾着几滴浓稠的药汁。 碗面上却已不见丝毫热气。 这药喝下去已有一会了。 苏彧微微松了口气,又屏息听了听裹在锦被里的小人儿轻浅的呼吸声,遂将手从他额上抽离。谁曾想,他的手指才刚刚抬起,就被一只小而无力的手给轻轻抓住了。 沿着小手看过去,入目的就是一截苍白而瘦弱伶仃的腕骨。那般细弱,似乎只要有人稍稍一用力,就会被拗断一般。 “爹爹……” 近乎嘤咛的声音,也同那截腕骨一般,单薄而脆弱。 苏彧低着头往下看,正对上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清澈干净得不像话,黑白分明。 这是孩的眼睛。 唯有还未沾染过世俗侵扰的幼童,才会露出这样纯真无邪的眼神来。 “……爹爹……” 他嗫嚅着,又轻轻唤了一声,抓着苏彧食指的小手也隐隐用了些力。 苏彧便没有继续将手抽回来,他只是望着这双眼睛,淡然道:“永宁,我不是你爹。” 可被唤作永宁的幼童,躺在被底下,只执拗地不肯改口,又唤了一声爹。 苏彧面露无奈,抬起另一只手为他掖了掖被角,到底不曾起身离去。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天将永宁抱回来的时候。那般小的一个人,甚至只比他在重阳谷里捡到元宝时,比元宝重上那么一两分,当真是瘦小得跟猫儿似的。可一样养大了,元宝是越来越肥,成日里活蹦乱跳,四处撒野。 但永宁呢? 许是因为自出娘胎时便从胎里带了寒症出来,他的身一贯不好。 吹个风就能冻着,吃口凉的东西就能吃坏肚。 到如今两岁多了,却还不大会走,站在那一会就开始摇摇晃晃要摔跤,迈开了腿也是慢吞吞的。稍快一些就要跌倒。 苏彧大哥的儿因为早产,打小身骨也不强健,却到底不曾差成这般。 永宁这孩的病,断不了根,只能靠养。 可才这般丁点大的孩。吃了那么多的药,早将胃口都给吃坏了,吃奶也呕,吃粥也吐,总是来来回回的折腾不见好。所以人瞧着总是瘦瘦小小,甚至不比旁人家刚满周岁的孩看着壮实。 但永宁说话却说得早。 不过他也不爱说话。只往常苏彧来时,才会追着他叫两声“爹”。 苏彧头一回听见时,怔了许久。 可这孩屡教不改,不管何时见了他,都只愿意开口叫“爹”…… 他仍回回说。永宁便也次次只管自己喊。 七的哥哥忍冬往常就呆在这照料着永宁,私下里也没少教他管苏彧叫“五叔”,可永宁这孩油盐不进,谁教都没用。
苏彧奈何不得他,也就只能随他去。 这会永宁攥着他的手喊了两声爹爹后,倒也似乎没指着他应声,小小的孩很快就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药性一上来,睡意也就跟着涌了上来。饶是大人也忍不住,更不必说是这么小一个孩。盖着被,永宁的呼吸声很快就重归了平稳。只剩下浓密纤长的眼睫轻轻颤抖了两下。 苏彧这才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指从他的手心里抽了出来,起身往外去。 小厮忍冬就候在帘后,见他出来便道:“东西都备好了。” 苏彧颔,转身进了耳房。 里头临窗搁了一张桌,上头已摆好了笔墨纸砚。 苏彧就提笔写了一封信,一封很短。语气十分平静的信。写完后,他将信交给了忍冬。 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到这封信该到的地方。隔着大半个京城,一来一回。这天早就该黑透了。所以忍冬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雨夜里,除了哗哗的落雨声,也再听不清楚别的,似乎这世间的嘈杂声响都尽数被雨水给冲刷掉了。 忍冬去了蓑衣,立刻就去里头回了苏彧的话。 说完送信这事,他又道:“小的已顺道去见了七,同他说了您今夜不回苏家的事。” 苏彧坐在师椅上,吃着茶点了点头。 外头的雨似乎在越下越大,他听不见马蹄声,却知用不了多久,一定会有人深夜冒雨前来。 所以他喝着茶坐在这等着,并没有去洗漱歇下的意思。酉时刻时,他去看过永宁,烧已经退了,人也精神了,当着他的面用了几口粥,又嘟嘟哝哝叫着爹爹睡了过去。 烛光摇曳,苏彧将手中茶盏顿在了一旁的桌上,霍然长身而起走至窗边将窗推开了去。 外头黑漆漆的,豆大的雨珠霎时就被夜风给吹进了屋里,落在他扶在窗沿上的手背上,冷得像是隆冬的冰。 忽然,暗夜里出现了一点火光。 而后这火光越来越亮,也离这扇窗越来越近。 苏彧随手拣起自己一早在窗下搁好的油纸伞,“哗啦”撑开,而后从窗口翻身跳了出去。 身轻如燕,身上的玄色衣裳转瞬间就融入了夜色里,消失不见。 他踩着地上积水,打着伞大步流星地朝着那抹光亮而去。 “晚了一刻钟。”他站定,撑着伞蹙眉道。 来人亦打着伞,背过身去轻咳了两声,随后轻笑着道:“苏大人的耐心,倒是比过去要好得多了。”言罢,他才用略显阴柔的声音解释起来,“上头那位的脾气越来越大,往后只怕愈发不好脱身了。”(未完待续) ps:感谢a_凡青、单双人鱼、绒壮壮、小院、胖胖25亲的平安符~~捂脸,对不住大家,又更的晚了,加更我等会更上来,但具体时间不定,所以大家别等,明天一早起来再看就是了~爱你们,早点休息r65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