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 第一战
洛神唯一感到奇怪的是，读取洛青的记忆，应该是有选择性的进行。但展现眼前的，却似乎局限于跟联邦有关的记忆。这样一来，她就更加肯定，洛青的本体或者那条小鱼，肯定是动了手脚，用跟救赎号有关的信息，来拖延时间。那么，他是不是有脱身的计划了？ 因为记忆一开始，就把众人引入了非要弄清楚才罢休的记忆中，巴奈特等人显然没有意识到洛神所考虑的东西，而是直观认为，恰好在读取洛青的记忆的时候遇到了这段记忆，所以不用在纷乱的记忆中选出某一段。丝毫没有觉得这是洛青强制性让他们选择的。 洛神忽然想起洛青在翼车上给她讲的一个魔术师的故事，如果没记错的话，魔术师有一个术语，叫做强制选择。就跟现在的情景差不多，观众被强制性的选择魔术师想要他选择的东西，却觉得是自己精挑细选的东西。 记忆读取在继续，巴奈特也怕如果断开，再想在这个活了几千年的怪物脑中找到这段记忆，无异*捞针。 超脑也在对记忆进行同步保存，尤其里面想到的种族以及出现的骷髅人，这很可能都是联邦日后需要面对的敌人。 他的记忆，真是一个宝库。包括巴奈特在内，谁都不能不承认这一点，无论是各种可望不可及的技术，还是关于银河系外的星空信息，记忆闪过的每个画面，都是科学家努力一生都了解不到的东西。 掠夺号上，一百三十个骷髅人走出宇眠舱，各自回归属于自己的岗位。 三个骨骼粗壮的灰色骷髅人来到洛青身后，见到舷窗上的飞船，都交头接耳起来，大致都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话语，对长达两万米的救赎号飞船毫不放在心上。 在他们心中，伟大的洛青船长是无所不能的，区区两万米的飞船算什么，照抢不误！ “呱噪！”洛青头也不回，冷哼一声。 三个骷髅连忙闭嘴，噤若寒蝉。 洛青眼珠转动，没有让通讯员接手通讯工作，而是直接用思感能闯入了对方船内，嵌入智能系统中，声音在对方控制大厅回荡。 “少将你好，我是掠夺号船长洛青，很高兴见到你。”洛青说，通过思感能恍如亲眼目睹的观察，卡瓦斯·亨利少将是个身高接近两米的金发美男子，身穿天蓝色制服，挂着一团星系和一颗恒星的少将军衔。 指挥大厅中除了他之外，还有十几个人，各自在岗位上忙碌着，对舷窗上的掠夺号影像进行分析。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而且还是己方超脑系统的美妙合成女音，全都身躯一颤，停顿了手中的工作，骇然望着卡瓦斯，希夷着这位出色的战士能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卡瓦斯的少将军衔虽说是这趟任务出发前所授，但十年前那场人类与外星生物的第一战，他的表现几乎能用传奇来形容。 这场事后被称为“元接触战役”的惨痛战争，让科技蓬勃发展之后自信心膨胀的人类，一下子偃旗息鼓，而元战役，也成了人类历史中难以抹去的耻辱。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战争是科技发展的催化剂，战后人类居然研究出了超光速航行的技术——空间穿梭。 而这艘“救赎号”飞船，正是第一艘运用这技术的幸运宠儿。卡瓦斯少将也成为这次“救赎行动”的负责人，甚至在飞船装载的智能“菲儿”系统中都没有任何关于行动的蛛丝马迹。 救赎行动由联邦主席亲自制定，起因是主席专属的智能超脑“世纪”接收到了一组游曳在虚空中、来自三万光年之外的生僻讯息，而分析结果表明，这组讯息的源头，竟然是四千余年前飞离地球的飞船——希望一号！ 那时候的飞船是如何在四千多年的时间中，到达三万光年之外，而且又发射回来讯息？无数现代科技都无法解释的疑问，盘旋在联邦高层的脑海。 这一来一回，可是足有六万光年！ 超光速航行。 超光速通讯。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空间穿梭技术，只不过是研究这组讯息的路径所产生的结果。 联邦主席认为，这组恰好在大战之后出现的讯息，是上帝派给人类的救赎。过去了这么多年，那边的科技又该惊世骇俗到什么程度？ 所以这个寻找古地球人的行动，就叫救赎行动。由一战成名的卡瓦斯担任总指挥，带着四千战士向着银河系外进发。 因为技术并不纯熟，飞船在两万六千光年的这里破出空间，本来是打算重新制定航线，哪知道半路无声无息冒出一艘竖着桅杆的古怪飞船。 卡瓦斯第一个念头就是，这种联邦史册中才会出现的古代航海船，里面不会就是自己寻找的古地球人吧？ 所以他发出了一段讯号请求通讯，完了才想起现在的联邦语和古地球语可不一样，正要找来专家重新发送，一直被认为是联邦超脑中的佼佼者的“菲儿”居然用动听无比的话语说了这么一句纯正的联邦语。 在卡瓦斯发愣的空闲，菲儿的声音再次响起。 “少将有话直接说就可以了，我听得到。” 卡瓦斯回过神来，条件反射般问道：“你是什么人？” “和你一样。” “人类？” 洛青没有回答，但救赎号的视野舷窗上，荧幕却变幻起来，掠夺号的立体影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个穿着普通黑色布衣的年轻人，身高一米九上下，黑发披散，长可及肩，鼻梁坚挺，嘴唇略薄。 以卡瓦斯的挑剔眼光，也觉这人当得起英俊二字，尤其一双眼眸深不见底，看到卡瓦斯的时候，眸子流转，汪洋大海般的喜悦情感从这灵魂之窗中溢出。卡瓦斯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居然能把情感表达得这么淋漓尽致。 卡瓦斯激动起来。 这位联邦史上堪称最年轻的少将相信，他和洛青的这次会面，将是历史性的一刻。 “洛先生，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吧？” “当然不介意。”洛青随口回了一句，同时心中奇怪。 他从救赎号的资料中了解到了在线人、离线人和断线人的奇怪称谓，知道联邦公民的组成部分。 但这正是最奇怪的，洛青毫无疑问是没有身份晶片的，照理来说，卡瓦斯应该对自己这种“离线”人至少怀有戒心的，为何他的精神波动却是兴奋异常的？ 再说了，救赎号的资料中明确显示，这是联邦建立后第一艘驶出银河系的飞船，为什么对银河系之外出现的人类并没有多少意外？ 难道救赎号本来就是来找自己的？抑或者说，是来找自己这种人的？ 疑惑重重之中，洛青强忍着钻入卡瓦斯脑袋里去一探究竟的诱惑，问道：“亨利少将，不知道你们耗时耗力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卡瓦斯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一身装扮看起来很落后的家伙，其实已经把救赎号的资料给搜刮一空。但凭着洛青能自由侵入救赎号，也大概猜得到他盗取了不少资料，起码那一口流利的联邦语不是假的。 这样一来，也就更相信洛青是已经发展出更高科技的古地球人了。既然已经碰了面，卡瓦斯本就是战场上大胆果断之人，此时也不婆婆mama，单刀直入道：“我们这次的行动代号是救赎……” 卡瓦斯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只不过故意没有提起希望一号四字，用古代飞船四字代替。 救赎号主控大厅的船员也是第一次明确的知道任务目标，深感不可思议的同时，望着洛青的眼神也就炙热起来。 “讯息？古代飞船？”洛青眉头一皱，“如果你说的是希望一号，我可不记得发过讯息。” “讯息是几千年前的，洛先生你不知道很正常啊。”卡瓦斯见他知道希望一号，也就肯定了洛青的身份，笑道：“不如问问你船上对历史有研究的其他人，或许他们知道。” “其他人？”洛青恍然大悟，“亨利少将，我觉得你们弄错了，希望一号上的唯一幸存人员，就是我。可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发展出高科技文明。” “什么？”卡瓦斯吃了一惊，倒退两步，难以置信道：“你是唯一幸存人员？以你们的高科技，怎么会……” “少将你不是开玩笑吧？高科技？你觉得几千年前的科技能高到哪里去？”洛青打断了卡瓦斯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 “那讯息呢？你现在运用的科技呢？唯一幸存人员？你难道有四千多岁？”卡瓦斯眼中精光一闪，走前几步，站在舷窗前，盯着洛青连连质问。 “你以为我在骗你？”洛青哭笑不得。 “不然呢？超光速讯息就是明证！”卡瓦斯怒气冲冲。 “超光速讯息！”洛青眼中寒光一闪，整个救赎号指挥大厅骤然间降了几度。十几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望着洛青的时候就有点恐惧了。 一个影像都能对他们有这么大的直接影响，要是真人呢？ 洛青一直对讯息没往心里去，以为是希望一号自主发射的求救信号。经卡瓦斯一再提起，心中大感不妥。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这次库鲁交给自己的任务。 希望一号在库鲁星系。 救赎号寻找希望一号。 自己恰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派往银河系。 洛青忽然明白了，库鲁只是要支开他，因为希望一号的讯息吸引来了太多人，它要重新扶植一批比洛青容易掌握的人类。能力不如洛青没什么，因为最艰难的时期已经在洛青帮助下渡过了，它只需要人类来作为它的奴隶、军队，仅此而已。 至于为什么不派他去其他星系，而是银河系，那是因为这几千年来为了保护人类，银河系成了唯一没有被洛青布置“眼线”的地方，到了银河系，他就成了瞎子，根本无法得知暗星系发生的一切。 “不好，这是陷阱！”洛青脸色大变，“亨利少将，立刻返航！” 卡瓦斯刚被这突变弄得一怔。 洛青脸色再变，“来不及了，备战！” 关键时刻，洛青也顾不了许多，思感能钻入救赎号系统之内，下一刻，红色战备灯闪烁在救赎号每个角落。 全员整装出动！ “你在干什么？”卡瓦斯跳了起来，下一刻，目瞪口呆。 舷窗上，洛青的影像滑向左边，右边则出现了一列白色舰队，领头飞船看似由十数个直径百米的骷髅头穿成，后面的飞船则小了一倍，粗略估计有四五十艘！ 远在亿里之外，静悄悄以四分之一光速扑来。 这距离，根本不在救赎号的探测范围。 “敌袭！备战！” “开启船坞，组成舰队！” 命令从主控制大厅发出，同步到船舱每个位置。 救赎号上下左右的三十六个大小船坞全数开启，大小不一的飞船蜂涌而出，迅速编排成舰队。 共计五百六十九个战斗单位。 这将是联邦踏出银河系的第一战。 五百六十九对五十！ 记忆进行到这里，即便场景是无限大的宇宙，但凝重的气氛却似乎已经充斥在所有地方。 零号实验室所有人都神情凝重，因为他们都能从洛青的记忆中感觉的这场战斗的悬殊性。 时间在记忆中流逝，也在现实中流逝，但即使是巴奈特，也完全不在乎了，他只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他想起了救赎号传回的信号，而一切谜底，都在那个伫立在重力罩内的家伙的脑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