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血色羁绊
已经连着拨打了了好几通电话了,苏子曾还是没能联系上言无徐。“无人接听,阿翔干什么去了?”因为怀孕的缘故,言无徐的手机是由司机阿翔保管的。 手机的铃声沉闷地从前座椅传出来,血滴滴答答地从方向盘上挂下,司机阿翔昏死在前驾驶座上,胸脯只有微弱的起伏,腥血味和汽油味在变了形的车厢里弥漫着。 车窗被敲碎了,言无徐白得没有了颜色的脸上,眼死死地睁着,她的下半身卡在了车座位上,腹部的绞痛一阵接着一阵,她想将腿抽出来,全身却没有一丁点的力气。 费清见自己闯了大祸,药粉的兴奋劲也跑光了,他拉开了车门,手用力地将挤压着言无徐的座位分开,前座的阿翔发出了阵无意识的哼唧声。 言无徐的腿已经能够移动了,因为方才阿翔的护主行为,她又绑好了安全带,所以除了额头有些淤青,她身上并没有受伤。可是她坐着的座椅上,已经全部是血,有温热的溪流,不能自控地从她的腿下流出。 她动也不动,看着自己修长的腿之间,慢慢地被红水淹住,身体里有一阵细蚊般的声音,告诉她,有一个生命正从她的身体里流逝,和那温热的液体,一起流失。 “无徐,”费清见她还是动也不动,只能是亲自将她拉扯了出来。言无徐被拉下了车来,双腿已经站不直了,她双腿微张,用着站立着撒尿般的姿势,呆力在了路上。 “天哪,”费清看着言无徐的脚下,他发不出声音来,手连忙在裤兜里摸索着,他的喉咙里满是惊恐的咕哝声,“我立刻叫救护车。还有那个司机,他还有气。” 费清脑子里已经分辨不清该做些什么。他看着那个伏在驾驶座上的男人。之前发生的一切,像是梦境一样。他直接的自己踩下了刹车,可是苏家的车,却失控撞向了防护带。 眼前仿佛没了意识的言无徐,费清慌忙按下了电话。 手机被猛地夺过去了。“不能救他。”言无徐再看看车座上的阿翔,看着他那只已经还踩在了刹车上的脚,“你应该有认识的私人医生,快点。上车,带我走!那些个给你的女人们堕胎的私人医生,哪一个都行。” 费清听着耳边。言无徐尖锐的叫声,他的眼在了车子和言无徐两者间迟疑着,那辆失事的车子上,汽油味越来越浓。如果不快点的话,里面的人。可是会没命的。 “费清,”十根手指拽紧了费清的手,指甲上,呈现了死人一般的骨白色,“你想因为撞死人而坐牢么?我的宝宝。还不快点。” 坐牢。这两个字一下子将费清吓焉了,他不能坐牢。最近,费父正在竞选市议员,父亲说了,只要是他选上了,以后费家还有他都会飞黄腾达,他还只有十九岁,还有大好的前程。费清看着眼前的言无徐,将她拉进了自己的车上,一踩油门,公路上,那辆汽车上血和透明的汽油混在了一起,越来越热,火花塞上,迸出了点星,“轰”地一声,汽车炸开了。 苏氏的电话铃在不久后,就响了起来,苏庆长正接待着几个重要的客人,王秘书联系了几次,都被常玫压了下去,说是她会去处理。 苏子曾这边,也得到了消息,说是阿翔开得车,在公路上出了事故,车毁人亡。听了这个消息后,苏子曾连忙赶到了警察局,来电中说的是司机一人身亡,并没有提到言无徐。 赶到警察局的还有常玫,根据事故现场的报道,说是阿翔开车不小心撞上了山体,油箱破裂,火花塞迸火导致的车毁人亡。 “车上只有司机一个人?”常玫并没有再询问其他事情,而是追问着。 苏子曾看着照片上烧得焦黑的车身,心里有些沉重,阿翔一定是在接送言无徐的途中出了事,她想了想,言无徐在莫城里也没什么亲戚,想来是去了言母那里。联系了言母后,言母接通了电话后只说无徐想念年幼的弟妹,要在家里休息几天,“那就好,伯母,帮我转告无徐,等我理清手上的事情后,就去看她。”苏子曾并没有将阿翔出事的事情告诉言无徐,怕惊吓到她。 “怎么会不在车上,”常玫暗中恼火着,明明是叫那帮人挑了言无徐上车前动的手脚,居然还是让那死丫头逃过去了。 见常玫没有半点悲伤的神色,苏子曾更认定了她是一个狠心肠的女人。“事故报告有出来么?”苏子曾清楚,阿翔虽然有些贪财,但能被常玫请来当司机的,驾驶技术绝对不会有问题。 “司机的尸体检样,并没有酒精反应,事故现场也没有刹车痕迹,”警察局已经出具了一份初步的事故分析报告。 “其他的事,交由我来处理好了。”常玫不想让苏子曾过多的参与这件事,“阿翔家的费用苏家都会安排的。” 一条人命就简简单单的用钱打发掉了,还真是常玫一向的做事风格。苏子曾对常玫的做法很是不满,但她并没有反应出来,简单地问了几句后,就离开了警察局。 言母这边,接了苏子曾的电话后,立刻就拨通了言无徐留下的那个电话,“小徐,子曾已经来过电话了,你怎么回事,干嘛要妈撒谎骗子曾?”言母之前接到了言无徐的一个来电,叫她一定要瞒着苏子曾。 “没事,妈。我和庆长吵了几句,心里有些闹,就出去玩几天。子曾那里,你先帮我稳着,”言无徐躺在了病床上,她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脸上也没有了先前死灰色。 这是费清找来的一家私人医院,里面的环境很不错,医生也是费家认识的人,以前是专门帮费家父子处理那些风流事的,堕胎之类的手术没少做过。所以言无徐被慌慌张张的费清送进来时,主任医生心领神会,也没多盘问,甚至连名字都没登记就住了进来。 盐水架上,盐水无声地滴着,言无徐摊着手,看着手腕上紫红色的静脉,浸泡在了盐水里。她弯曲着膝盖,将身子缩成了一团,手再按在了病房里的电话上。手指颤抖着,拨通了一个电话。 “庆长,”言无徐尽量控制住声音,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苏庆长。 “我听说你要回家住几天,回去也好,我们这几天要出趟国,”苏庆长听完了常玫的转告后,也没多大担心,只不过是死了个司机,再找一个就是了。 “和谁去?又是常玫,那个贱人!”言无徐揪住了白色的被单,盐水架因为她的猛烈动作,发出了响声,盐水瓶不停地晃荡着,滴管里那些不断落下的盐水滴子,撞在了一起。一定是常玫,一定是常玫,言无徐咬紧了嘴唇,牙齿几乎要将血都咬出来了。 从苏比拍卖行出来之后,车就出事了,那辆车,一直是她和子曾在用的,也只有常玫想将她们两个都置于死地。子曾很幸运,逃过了,而她的宝宝,她苦命的宝宝,却没有逃过去。那个原本要带给她无限财富和地位的宝贝儿子,已经没了。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不顾及着自己,也顾忌下孩子,”苏庆长捏了捏眉心,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在美国冷冻jingzi时的难堪,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娶言无徐那阵子,周边的朋友就没少取笑他。要不是为了安抚言无徐的情绪,他也不会一把年纪了,还跑到美国受了那些洋玩意的苦,这种丢脸的事,他可不想再遭一次。“就这么说了,没事不要打电话来,我会主动联系你的。” 电话被挂断了,言无徐的手松开了被褥,上面是皱巴巴的一片。断了线的电话里,是冷冷的滴音。 “他不爱我,一点都不爱,”言无徐摸着电话筒,就像是一个母亲抚摸着小孩那般,“只是因为我像叶缇娜才娶我的,他连做梦时,都只叫着叶缇娜的名字。”在美国的那段日子里,她原本以为他是爱她的,直到那一天,她成功的受孕后。 在成功受孕的那一晚,午夜梦回时,言无徐听见了苏庆长的梦语:“缇娜,我就快有一个孩子了,一个像你又像我的孩子。” “没了也好,”言无徐无意识地说着:“我不要一个看着像叶缇娜的小孩,他会抢夺走庆长对我的爱,在这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抢走苏庆长和苏家。叶缇娜不可以,常玫不可以,常池不可以...子曾也不可以。” 私人医院的窗户外,是一片无垠的海洋,这时候,正是太阳落入海的另一面的时候,海水上,被阳光分割成了几种不同的颜色。泥黄色,夕金色,还有碎开的血红色。 在了洁白一片病房和窗外的风景中,言无徐孤独地抱紧自己,在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能保护自己。 房门被打开了,费清走了进来。他很是愧疚地看着言无徐,他并不知道,言无徐肚子里还有孩子,如果知道的话,他不会,莽撞地追逐那辆车。 “费清,你欠我的...”言无徐的头靠在了枕头上,全身沐浴在了血一样的夕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