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女人与酒
周大根挺直了脊梁骨,他已经五十多了了。人生只得一回,再难以乞求一次的五十岁。他是有天赋的,才是孩童时,他就有一条比任何人都要灵敏的舌头。 他好酒,但也是酒让他到了风烛之年还是孑然一身。在三十岁那年,他曾有机会到酒水圣地法国去进修,但也在那时,他得到了国内一家酒厂的赏识,聘请他当鉴酒师。周大根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留在莫城。 哪知那家抛来橄榄枝的那家酒厂,以专门仿造假酒和名牌酒为生,他无奈之下,只得是昧着良心替酒厂仿制出各类口感和品质都接近名牌酒的酒水。 在他四十岁那年,假酒厂被政府勒令关闭,他在幕后替人造假酒的事也被披露了出来,同行没有人敢要他,他也永远的失去了去国外进修的机会,没有人会赏识一个信誉糟糕的鉴酒师。 佩罗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却将周大根掩藏在心底的往事挖了出来,他就要跨向楼梯的脚步停了停,叹道:“乔治.百龄坛在十九岁时,就酿出了第一瓶百龄坛,我已经五十三岁了。” “青年必有所求,中年必有所思,而老了必有所悟,,或许,你能在百岁之时,酿造出属于自己的‘百龄坛’,成功来得太早,未必就是好事,”苏子曾无心地低吟道,像是安慰,又像是祝愿,无论是哪一种意思,在一个喝了酒的女人嘴里吐出来,都是不同的。 喝酒得有人陪,很少有人会同周大根那样独自酌酒,独自喝酒,喝进去的往往不是酒,而是情绪。男人和男人喝酒,总要兴起拼酒的心思。男人和女人喝酒,尤其是在和一个他欣赏的女人喝酒时,酒就可以喝出不同的滋味来。酒友间少了平日的拘谨,多的是随性,女人的温柔话语,就成了最好的下酒小菜。 此时的苏子曾腮上因为酒染成了胭脂色,人面桃花,推杯置盏之间,别有一番风情,看着倒是比比任何美酒都要赏心悦目,连周大根这样上了年龄的男人都看得恍了眼。 佩罗并没有再发话,他看着杯中的酒水上,倒映着苏子曾的脸,他想不到,今天在品酒的同时,连坐在对面的女人心也品得一清二楚。 苏子曾曾经是一幅浮夸的油画,不知何时开始洗尽了浓华,带出了股东方女子特有的娟秀,一颦一笑间,雕琢出的是别样的风情。 “哈哈哈,”周大根大笑了起来,他居然连一个小丫头都比不上。匆匆韶华数十载,来得轻松,走时亦该自在,他周大根孤家寡人一个,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迷信四十、五十这样的惑人数字,酒喝得多了,无处发泄,竟变成了混沌老泪,从了眼角落下:“说得好,好一个名副其实的‘百龄坛’,看来我是该出山了。” 苏子曾顿时哑住了,和慕姐互看了一眼,想不到软磨硬泡都抢不下来的周大根,居然在一顿饭间丢盔弃甲了。 饭后,慕姐留了个空给苏子曾和佩罗。一桌的残菜被清理后,苏子曾郑重其事地和佩罗道了声谢。如果不是他的出力出酒,只怕今天的周大根也不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不用感谢我,只用在以后需要的时候,陪我喝酒就是了。”佩罗笑着摇了摇头,提出了这么个奇怪的谢礼。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如在凯利女学时那样,温文有礼,提出的要求也是中规中矩,唯独今天,他的笑容有些耐人寻味。 “成,”苏子曾言不由衷地回答着,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仿佛替室内换上了副漆黑的夜帘,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是机械地擦着桌子,一遍又一遍,直到站立在旁的男人的侧影从了光亮的桌面上消失为止。 回到家中时,大厅内已经恢复了整齐,苏子曾瞥了眼常玫的房间,经历了白天的那场挑衅,常玫居然没有去向苏庆长告状,今天的事未免太顺利了些。算了,既然请到了合格的鉴定师,下一步,她就要开始整顿烟酒行了,明天就过去,签订酒行的转让合同,再想法子让商殷多吐些好酒出来。 苏子曾的如意算盘拨打得精明,商殷也算是利索,在得知苏子曾将头疼的事都解决了后,果然是送来了几瓶“皇家礼炮”和“黑桃K”系列的酒。 在盘点了黑心老板留下来的全部账目后,周大根又提出了另外一个难题,“怎么把垮下去的招牌摆回去。”像守兔子似的在烟酒行顿了一个周末后,苏子曾也发现了,尽管是在第三区的最热闹地带,附近过往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但就是没人会停在烟酒行门前。 处在了商业区的水电费,出奇的高。这几个月来,支持着烟酒行生计的也就只有一些红白喜事的用酒,用量不算大,只能勉强支撑着店铺的水电费。 好在,酒行装修需要一个月,苏子曾还有些时间,可以考虑在这一段时间内,如何改善烟酒行留下来的坏名声。 苏子曾感觉她是在作茧自缚,明明是自己亲手砸了烟酒行的招牌,转手又要重振声威。她将这事告诉胖子裘至,他对她的做法,佩服的简直是五体投地:“子曾,你这一手,真高,这是典型的股市cao底的行为,做黑一家,低仓买进,再超高声势,高卖出手。” 胖子这一句不合时宜的话,立刻得了苏子曾的一记暴栗。打完人后,苏子曾就觉得有些不对头了,裘至脸上的那几坨软rou,似乎有了缩水的趋势,仔细看看,还真不是幻觉,“裘至,你瘦了。” 早些时候,裘至最乐意听到的话,除了和温麦雪攀谈之外,就是听到别人说“你瘦了。”只是,这阵子,家里的烦心事,让他实在笑不出来了。 “怎么了你,”苏子曾和裘至坐在了道泉大学的茶吧里,故地重游,不用担心在看到邓珈尼那张嘴脸,苏子曾的心情说不出的好。 “裘生珠宝最近出了点麻烦,”裘至家里只有一名独子,父母又常年在国外,他看温麦雪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所以也就下了狠心,要早些开始接手家族事务。 裘家的老太也是好心,给裘至了个省力又讨好的差事,就是打理“裘生珠宝”的总店,也就是苏子曾两次三番光临的那家店。处在第三区的这家珠宝行的历史比起苏子曾盘下来的那家烟酒行,只久不短,原本都是日进斗金的买卖。裘至也就落了个轻松,每天只用像尊弥勒佛似地摆了个笑脸,就能日进斗金。 好景不长,在上个月,先是非洲的几个主要产钻国纳米比亚,博茨瓦纳在内的小国接连发生了战乱。而另外的南非钻石则是主要控制在欧洲的卖家手中,钻料价格居高不下而包括Z国其他城市在内的国内市场上开始出现大批的高仿人工钻石,裘生珠宝的钻石首饰受冲击很大,连日以来,店内竟然没有卖出一颗钻石。 “人工钻?”苏子曾再次听到了这个名词,心想,怎么又是透明玻璃那玩意儿,用来做锅就不错,用来做收藏用的首饰,未免就太次了些。 “是一些仿真度很高的人工钻,无论是成色,还是切割,连纹路都可以和真钻石竟相媲美,连我们的鉴定师都还暂时没有找出方法,向客人说明真伪,”裘至为了这件事,也是费了好些周折。 “我也想了些法子,想从国外的买家处,取得一些信息,但钻石这种产品一直很特别,除了那些隐姓埋名的大宗卖家以外,其他的几个小产钻国,也是处在当地武装的手中,那样的冲突钻石,很难获得相应的渠道。”裘至毕竟还只有十八岁,纵使他在裘家垮下之后,靠着股市上的作为,再度崛起,成为一代股神,现在的他也还只是个直心直肚的少年,没有经历过商场上的厮杀,更不懂得控制如此的浑水情景。 “你奶奶也没有法子?或许过段时间,战事平息了,钻石价格就会稳定下来的,”苏子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是语势微弱地安慰了几句。 “唉,我真的和麦麦说的那样没用,”裘至曾早在幼儿园时,就向温麦雪表过白,温麦雪那时虽然还小,却已经很懂得打击人了,一句话就杀得裘至措手不及:“我不喜欢没用的男人。” “你少听温麦雪胡扯,少年哪能真识得愁滋味,她不也是仗着家里,才能有今天的一番作为的,”苏子曾不知不觉用上了三十五岁过来人的口气数落了起来,她想如果苏庆长也全力放开手,让她打理家中的事务,她也不会到了现在才只是一副花架子。 “那可不对了,麦麦现在的一切,也是她苦心经营得来的,当年麦麦的大姐出事时,她才只有十四岁,也是被迫学起这些事的”,裘至辩解着,裘、温两家交情好,知道不少两家内部的辛酸事。 事关温麦雪的隐私,裘至也不便多透露,“不说这些了,我听说苏氏也开始发展新业务,你甭只想着那家烟酒行,还是将心思投在苏氏新收购的那家拍卖行上吧,我听说苏伯父有心想将事情交到常秘书手上。” “拍卖行?”苏子曾听罢,先前松下的眉头,皱了起来。难道是苏比拍卖行?苏比拍卖行不该是是在五年后,才由苏庆长一手创立的吗?